他当然觉得心疼,这钱的大头是前几天老爸转来的、购买密码箱之后的结余,在这之前他哪里有过这么多钱,更别提一口气转借给别人。
胖子偏转脑袋沉默了许久,在快要迈进宿舍楼的时候再一次看过来,小伟只当他要推辞,正打算作出无所谓的样子劝他收下,却见他面色复杂地又问出一句:“还有吗?”
小伟愣了一下,慢慢地从内兜里摸出三张贴身存放的钞票,犹豫片刻,一股脑塞进胖子手中。
两张一百,一张五十,像是被汗水反复浸透过,边缘皱皱巴巴形成一条条间隔紧凑的波浪,在太阳底下泛着熠熠的炫光。
…………
接下来是个难得的周末。
说是周末,身为苦逼的高三生也只能呆在教室里自习。
小伟望着教学楼下享受闲暇的低年级学生,脑子里胡思乱想,借此消减刷了一整天题的疲惫。
他在想明天正式上课后,学校会让谁来当班里的英语老师一一在此之前的英语课统统上了自习,而不知哪个同学将这事告诉了家里,家长们又私下串联起来,组团指责校方不作为,耽误孩子的学习,迫于压力学校承诺会在周一安排一位足够优秀的新老师。
学校像一个资深的写手那样,在这事儿上留足了悬念,小伟猜测多半是那位赵老师仍在和校方拉扯,至于说最后的人选究竟是谁,他是否希望真的是那个五官精致到过分的小个子女人,小伟们心自问┅哪个学生不想讲台上站着的,是一个声音好听、长得又养眼的漂亮女老师?
窗外忽然传来尖锐的叫骂声,他定睛一看,一个女生正站在楼下破口大骂,对面是三五个嬉笑的男生。
女生双手叉着腰,一张大嘴不断张合,声音几乎穿透云霄,让小伟不由得轻笑出声。
涉及到学习成绩,在这次家长们的联合抗议中,老妈理所当然地冲刺在第一线。
这事他还是听眼镜说的,也不知道这货哪来的消息渠道。
“他妈在群里喷得老程一声都不敢吭!后来拉进去一个校领导,照样开着麦,愣是让那人半天插不进嘴!”眼镜在宿舍里大声嚷嚷,最后总结了一句:“真牛逼啊!”
小伟当时只背转身子偷着乐,到后来才发觉不对一一这之后的几天,老程看他的眼神总是怪怪的,怕不是把他当作了向家里告状的那名学生……
突然响起的下课铃声打断了漫无边际的思绪,小伟收拾好课桌,紧赶着到厕所开闸泄了洪,随后便匆匆忙忙下楼往操场走,去拿在路上奔驰了好几天的密码箱。
说来也奇怪,快递明明昨晚就到了,手机上也能看到对应的取件码,可当他中午跑去操场边缘,叫对面的商店帮忙拿过来时,老板却说店里太乱没来得及整理,要他下午再来。
校内没有快递点,学生取件要么是趁课间到校门口的保安室里拿,要么只能存放在校外的商店。
小伟看着马路对面店门敞开的商铺,一辆快递车挡在中间,纷乱的阳光倾泻下来,被快递员拖行的编织袋上荡起一层又一层浊黄的尘土,逐渐消失在黑洞洞的商店中。
隔着铁栅栏的老板脸上堆满虚伪的笑,他不由得想到电视剧里刁难主角的某些工作人员,但总不能翻过栅栏自己去找,只得无奈离开。
太阳已经斜到了天边,却因为正对面的缘故依旧晃眼得厉害。
当小伟眯着眼走到操场边上时,竟意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胖子正和商店老板有说有笑,手里捧着一个长方形的包裹。
出于“债主”的敏感心理,他站到胖子身后,打算狠狠吓他一跳,不料这逼扭头就走,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两条粗腿倒腾得飞快,竟一路跑着离开了此处。
小伟摇摇头递补上胖子的位置,老板倒还记得他,很快取来一个包装严实的快递。
他急不可耐地直接拆开,一个灰扑扑的铁箱子猛地跳进瞳孔,没来由的,他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
推开宿舍门时,三个舍友正聊得热火朝天。
仿佛刻意营造出来的嘈杂,扑面而来的叫嚷震得他脑袋都有些发晕。
胖子单手撑在床上,另一只手拍打着像孕妇一样的肚子,被他宝贝似地跑着捧回来的快递却不见踪影,地上连包装盒都没有。
小伟顾不上问他,只掏出钥匙打开储物柜,将里面早已备好的东西放进密码箱。
一块崭新的棉绒布,两包驱虫药,和几袋散装的干燥剂。
却不知是不是错觉,在他紧接着拿出飞机杯的瞬间,周遭的声音突然小了一截,三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好像颤动不休的蛇信子在他脸上轻轻舔舐。
小伟感受着手心的温热,扭头扫视,声音又顿时恢复正常。
三名舍友仍聊得起劲,眼镜在八卦班里的同学,大炮乐不可支,铁架床颠得“咯吱”响。
他回过头来,看见飞机杯底部那一抹浅浅的光亮,忽然产生一种上手抚摸的冲动,又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穴口时猛地顿住,最后狠下心将其塞进密码箱,闭上眼用力一盖。
伴随一声清脆的“咔哒”,小伟心里蓦地一空,仿佛罪恶无知的青春也被他一同锁进了这朴实无华的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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