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巷忽然就有些害羞起来,手背在身后,手指缠在一起绞了绞。
诶,让刚刚答应交往的女朋友,看她的膝盖喔?
她不自觉往后退了小半步,陶天然声音轻轻的:“别动。”
程巷就机器人一般定住不动了。她的双手又背回身后,直挺挺站着,抿着唇,不知陶天然为什么还不给她贴上创可贴,而是动作有微妙的顿滞。
陶天然只是在想。
眼前的这个女孩,连膝盖都是小小的细细的白白的。
右边袜子好端端穿着,左边袜筒顺着脚踝滑下去。
陶天然抬起头,看着她小小一张面孔沐在灯光下,睫毛上的泪已干了,但她方才没有擦眼泪,白皙的面庞上有浅浅的泪痕。
她也垂眸看着陶天然,因为陶天然是自下而上的看她,她的下颌微妙的红了。
陶天然很难定义这一刻心里莫名泛起的,一种近乎柔软的情绪。
她轻轻将创可贴粘在程巷膝头,说不上出于什么心态,又轻轻摸了下。
其实不疼,但程巷“啊”的一声。
陶天然站起来:“走吧?”
“去、去哪。”
“公交车站。”陶天然道:“再不去就赶不上末班车了。”
“哦……”
两人在公交车站边,并没有站得很近。程巷不知自己为什么总像老干部一样背着手,抬眸去瞧刷白漆的站牌上,密密麻麻纵向排列的一个个站台名。
花梨坎。
喇苏营。
平时看起来意味不明的名字,此时平添几分可爱。
诶公交车怎么来得这么快。
程巷慢吞吞转身,跟陶天然说:“那我回去啦。”
“嗯。”
程巷三两步踏上公交车,在左侧挑了个空座坐下,低下头,心脏还在咚咚跳着,好像吞下了全世界的跳跳糖。公交车发动的时候,她忽地站起来,随着车身发动的惯性猛然一晃,扑到右侧的一个空座上。
姿势有点狼狈,但她急急拉开右侧的车窗。
“喂陶天然——”
陶天然站在公交车站牌旁,听到她唤声,抬眸。
她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话要跟陶天然说。她只是想在夜色里、月光下、在这样一个初夏风月沉醉的晚上,叫一叫陶天然的名字。
很多年后程巷存在于余予笙的体内,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输液,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这个。
她阖着眼,感到眼角潮润润的,好像多年前的那滴泪,又挂在了她现在的睫毛上。
她知道陶天然就坐在她身旁,能听到陶天然笔尖划过稿纸沙沙的声音,像那晚她告白的竹林,风拂过竹叶沙沙的碎响。
她有些心虚。不知刚才在梦里有没有喃喃的唤:“喂陶天然。”
平复一番情绪,才若无其事的张开眼。
陶天然仍坐在床畔绘手稿,神色如常。
那么,应该是没有吧。
程巷开口:“陶老师,我这儿差不多了,你帮我把护士叫过来,就先回去吧。”
陶天然“嗯”一声,方才掀起眼皮,拎起自己的Bolide。
护士来拔针时,程巷问:“我能出院了吗?”
“当然不能。”
“可是我都好了呀,要不我给你表演一个后空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