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午时二刻,悠远而沉重的钟声从皇宫方向传来。
不仅老朱所在的华盖殿听到了,也穿透了层层宫墙,传到了那座僻静的佛堂。
此时,佛堂内檀香袅袅。
那素衣妇人依旧跪在蒲团上,手中的念珠却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捻动。
她微微侧耳,听着那昭示着行刑时刻将近的钟声,闭着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时辰快到了……张飙……你终究还是要死了。】
她心中并无快意,只有一种‘碍事的石头,终于要被搬开’的淡漠。
张飙知道得太多了,疯得太不可控了。
他的死,对所有人,尤其是对她和她的儿子而言,都是一种解脱。
虽然她也不知道,张飙知不知她和她儿子的事,但张飙一死,任何事都不重要了。
毕竟’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阿弥陀佛!”
她无意识的念了一句佛语,似是在为张飙超度,又似是在安她的心。
“娘娘。”
就在这时,佛堂的门被极轻地推开了,一名老嬷嬷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步履比任何时候都急,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疑。
“前朝传来消息……”
老嬷嬷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
“皇上……皇上已经下旨,停止了所有关于太子殿下死因的调查!”
妇人捻动念珠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依旧没有睁开眼。
老嬷嬷继续急促地道:“非但如此,之前咱们安排给李贤妃传递消息的那个小太监,竟然被放回来了!”
“而且毫发无伤!宋忠只是例行问了几句,就把他放了!李贤妃临死前,也……也什么都没说。”
这消息太过反常了!
以朱元璋的性格,尤其是涉及太子死因,怎么可能在掀起如此滔天风浪后,突然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还放回了可能知情的关键人证?!
妇人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看似平和的眼睛里,此刻锐光一闪而逝。
她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消化这极其反常的信息。
“引蛇出洞……”
她轻轻吐出四个字,声音低沉而肯定:“他这是在引蛇出洞。”
“皇上查了这么久,杀了这么多人,却始终找不到确凿的证据指向更深层的人。”
“他这是故意摆出放弃追查的姿态,想看看谁会因此放松警惕,谁会忍不住跳出来活动……或者,灭口。”
她的分析冷静得可怕,瞬间洞悉了老朱这反常举动背后可能的狠辣算计。
“那……那我们……”
老嬷嬷有些惶然。
“按兵不动。”
妇人语气斩钉截铁:“告诉下面所有人,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有任何动作!尤其是与陕西、与东宫旧事相关的线,全部静默!”
“是。”
老嬷嬷连忙应下,又想起一事,回禀道:
“娘娘,王爷那边……已经收到您的家书了。”
“王爷看完后,苦涩不已,旋即书写了一封对皇上怀疑儿子的悲愤,以及对皇上忠心耿耿,对储位无望的回信。然后便如常处理军务,并无任何异常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