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对这样的状况习以为常:一道菜不合众人胃口,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罢了。
段清州眸中的光,一寸一寸地冷了下去。
他果然,和这些尊贵的贵族们格格不入。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一道花费二三十两的菜肴,只是因为稍稍味淡,京城的贵族们就能够毫无顾忌地丢掉。
可笑,可笑。
他永远不会忘记,十六岁那年的“墨城之围”。
他的父母亲,在边陲墨城双双殒世。
被北凉国大军围困两年的孤城,五百将士死守在这里,等待援军。但那书信中本该三月就抵达的燕国援军,整整两年,一直没有音信。
灰白色的天空,死气沉沉,连一只乌鸦也不愿从这里路过。
墨城每日只发给每户人家一捧米,熬上一大锅稀粥勉强度日。而如今已经粮绝,一粒米都发不出去了。
那些时日犹如人间炼狱。
他见过挖白色黏土充饥的老汉,见过为了一把米出卖身体的良家女子,见过分食幼子尸身的父母……
段商夫妇将所有粮食都分给了百姓和将士,他作为大将军之子,连续三天粒米未进。
饿到快要晕厥的时候,他的侍从悦书终于抓到一只麻雀,烧到半生不熟,就匆忙往他嘴里塞。
他却觉得,那混着烧焦羽毛的夹生肉,比他吃过的任何东西都要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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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晚萤正吃得欢脱,突然感觉旁边爆发出一簇簇扎人背心的目光。
她斜眼一瞥,只见段清州的双眸好像哈尔滨的冰雕节,冷得花样百出,好像恨不得把宴会厅里的所有人都一箭射死。
吃个饭而已嘛,也能激发复仇情怀?
男主还真是个偏执狂,可怕可怕。
她正在心里感叹,突然感觉脑门一凉。果然,段清州的死亡凝视,开始落到了她的身上。
然而下一刻,男主大人的目光却闪了腰,好像看见了什么稀奇的东西,死死地盯住了她案桌上那堆光溜溜的盘子。
特别是那盘浓汁蒸鱼的鱼骨架。
emmmmmmm,虽然她用她精湛的剥鱼技术,将鱼骨架像化石标本那样完美地呈现出来了,还发挥了那么一点点的创意,但也不至于如此全神贯注地盯着吧。
难道是觉得她吃得太多?
等等,她有话要说!今晚的确是超量了,来一盘消灭一盘。但是每道菜的分量都不多,几片肉而已,只顾摆盘精美了!
就刚刚那条鱼还不错,够她填肚子。嗯,她现在好像是有点撑,急需消食……
严晚萤暗中摸了摸肚皮上的赘肉,眉头笼上哀愁。
宴会已至半酣,女琴师收走了琴。
一列列婀娜的舞娘翩跹而至,在中间跳起了盛大的舞蹈。绚烂又恢弘的舞姿,瞬间将宾客们的目光全吸引了过去。
此时,严以沫轻轻地站了起来,朝太子的方向说了句什么,而后缓步离开。
严晚萤脑中顿时响起警报,目光“刷”地转向康郡王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