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那地方现在是肯定不能住了,其实很早她们就让洛九换地方,但她一直懒得动,这次估计正好一起搬家了。
她被勒令窝在向栖梧那间带露台的阁楼里养伤,后背的纱布刚换过,勒得她只能侧着身蜷在沙发里。
窗外是十八巷的雨,淅淅沥沥打在铁皮棚上,混着远处码头传来的汽笛声,倒比诊所的消毒水味更让人安心。
阁楼里的老吊扇慢悠悠转着,把桌上茉莉花茶的香气吹得满室都是——那是林墨绮昨天带来的新茶,她说雨天才配喝这个,不然只有陈年普洱的味道。
门被推开时带进来股湿气,林墨绮先一步走进来,手里的黑色公文包没放沙发,而是垫着张报纸搁在茶几角。
这是她多年的习惯,总说包底沾过太多账目油墨,怕污了向栖梧的红木家具。
“把粥喝了。”她把保温桶往洛九面前推,开盖时飘出股瑶柱香,“厨房熬的,加了三七粉。”说罢自然地拿起洛九扔在一旁的书,指尖拂过书页上的褶皱,替她捋得平平整整。
洛九刚想抱怨药味重,就见向栖梧跟着走进来。
她穿件墨绿色旗袍,领口别着枚翡翠胸针,雨珠打湿了发尾,却半点没乱了气场,往藤椅上一坐,阁楼里的光线仿佛都往她身上聚。
“沈昭明昨晚烧了三号仓库。”她指尖夹着支没点燃的烟,转了半圈,“不过阿杰提前把货挪去了码头冻柜,他烧的是堆空木箱。”
林墨绮这时已经打开公文包,抽出张手绘的巷区图铺在茶几上。
红笔圈住的几个路口旁,都用小字标着人名和暗号——那是她昨夜熬了半宿画的。
“这几个点加了人手,都是跟我们走了五年以上的。”她指尖点在图上“凰馆”标记旁,“我让阿玲在旗袍盘扣里缝了微型监听器,沈昭明的情妇常去她那里做衣服,总能听到点什么。”
向栖梧拿起图册边角的镇纸压好,那是块刻着缠枝莲纹的老玉,是当年林墨绮从拍卖行拍回来送她的。
“你这手比当年在账簿上做假账厉害多了。”她眼尾带笑,语气里却满是信赖。
“此一时彼一时。”林墨绮头也没抬,正用红笔在“码头”二字旁画了道波浪线,“当年是为了躲税,现在是为了保命。”
说罢忽然转头看洛九,见她正盯着窗外发呆,林墨绮伸手敲了敲她的额头,“别打歪主意,你后背的线再崩开,邝寒雾能把你捆在手术台上。”
向栖梧在一旁慢悠悠补充:“她今早托人送药来时,特意问了你的恢复情况——她以前可从没管过病人死活。”她抬眼看向林墨绮,两人目光一碰,都笑了。
那笑意里藏着点了然,像多年前她们第一次联手时,交换的那个眼神。
林墨绮手上动作没停:“沈昭明的货船今晚进港,我让海关的人‘例行检查’,至少能拖他三天。”她语气平淡,仿佛在说天气,“另外,赌场那边放了消息,说他跟警司走得近——道上的人最忌讳这个,足够他焦头烂额一阵。”
向栖梧点头,把没点燃的烟放回烟盒:“凰馆的姑娘们会盯着他的情妇,女人的嘴有时候比刀还管用。”
向栖梧忽然看向洛九,眼神里带着点玩味,指尖却无意识摩挲着翡翠胸针的棱角——那是种不动声色的审视。
“你这点野劲,对女人来说确实致命。”她慢悠悠地说,目光扫过洛九胳膊上若隐若现的纹身,“阿玲昨天送衣服来,眼睛都快黏在你胳膊上了。”尾音轻轻往上挑,像根无形的线,悄悄收紧。
洛九脸一热,刚想反驳,手背就被向栖梧按住。
那掌心带着常年握烟的温度,力道却沉得不容挣脱,像块压在棋盘上的镇纸,死死锁住她腕间那点想缩回去的劲。
“既然当初你选了留下,那就安安分分待着。”她抬眼看向林墨绮,两人目光在空中撞了撞,没有笑意,只有种无需言说的默契——那是属于掌权者的共识,像划定疆域的界碑,清晰而强硬。
林墨绮这时正用牙签挑着保温桶里的瑶柱,闻言头也没抬,语气却像淬了冰:“十八巷的门好进,可不是谁想走就能走的。”她把挑干净的瑶柱放进洛九碗里,银牙签碰到瓷碗沿,叮的一声脆响,动作明明温柔,话里却藏着锋芒。
洛九后颈的汗忽然冒了出来——昨晚她确实借着去露台透气的由头,摸过阁楼的木窗插销,那木头磨得光滑,一旋就能开,像在无声地诱惑她逃进夜色里。
“你后背的伤还没好,要是现在就想着往外跑——我昨晚看见你在露台数巷口的监控了,一共七个,个个带红外。”她忽然抬眼,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阴影,“下次换药时,我就让邝寒雾用最粗的线,缝得密点,省得你动一下就裂口子。”
洛九的指尖猛地蜷缩起来,差点把粥碗碰翻。
随着母亲留下的秘密,近期各种苗头渐渐出现,一切都越来越复杂。
十八巷的危险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都是冲着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