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普皱眉望着眼前满地狼藉,几乎每一个痕迹都有可能来自6年后的地下基地。这里杂乱不堪,哪怕6年后的痕迹出现,也极有可能被尸体和垃圾遮蔽。
「别再哭了,必须记住所有地方的样子,」他默默告诉自己,顺便决定暂时放弃那个“真相”,「他也不愿看见我在这种时候认输。」
哨兵转身回中控室,那里是他目前已知向导在现实一定经过的地方。他一路上都尽可能记忆目光所及,也格外留意自己不可避免造成的遗留痕迹。
中控室只开启了基础运转,更高权限的系统并未解锁。仔细确认中控室内没有其他异常后,他不由猜测向导可能离开了中控室,然后才遇袭。
若普的指尖正快速敲击裤腿。他开始想象自己是江别羽,设身处地考虑他的行动思维,慢慢从中控室离开了。
印象中江别羽没有完全克服幽闭恐惧,中控室也离他们进来的入口非常远,若普只能认为他和自己一样,才刚进来就掉入子体捏造的陷阱——那个子体在这潜伏这么久,没必要特意操控江别羽给基地开灯,启动系统一定有它的目的。
江别羽究竟是被操控离开中控室,还是发现异常试图摆脱?他皱眉思索,却难以得出结论。
行走间,地板上未干涸的血已经湿透哨兵的鞋和裤脚,哪怕他嗅觉再发达,都麻木得只能闻到一股水沟味。神游症再次激发新一轮痛楚,他不得不就近靠住一扇实验室的门喘息,逼自己撑下去。
「……我还有没对他说完的话。」他用力咬紧牙关,眼前都频频发红。
但一滩更红的血忽然闯进他视线。
确认那不是幻觉后若普登时愣住了,有一瞬间甚至察觉不到身体疼痛。
刚才回中控室的时候他就经过了这条廊道,当时那滩血还没这么显眼,现在范围却突然变大了,也远比其他血迹鲜红——它一直在变化!
哨兵连滚带爬地靠近它,狼狈得差点被脚下几条横尸绊倒。
【境与现实世界存在相通之处,理论上可以找到被覆盖的真实。】
“江别羽!!”
他跪下来,伸手逐一触碰那滩血附近堆积的所有尸体,不论冰冷的,僵硬的,残缺的,每一个都心梗得他快要窒息死去。
直到握住一只虽凉但体温仍存的手腕,哨兵把从无数尸体堆中翻出来的向导紧紧抱在怀中,压抑已久的眼泪夺眶而出。
“我找到你了……”
哪怕这三年一再克制,多年依赖的爱恋依旧在此刻爆发。若普失声哽咽起来,埋入江别羽肩颈的双眼泪水掉个不停,仿佛要流满他锁骨上的凹陷。
……
……
昏迷的向导心跳轻得几乎感知不到了,但他还活着。
若普快速检查他的伤势,除了出任务前没好全的肋骨和磕碰造成的青紫,大部分骨骼完好无损。但他的口腔和下巴满是鲜血,那滩血可能全是他吐出来的。
江别羽的图景已被子体摧毁殆尽。
和3年前不同,这次没有“待命”的医疗团队救治。若普沙哑唤他,最后一次用粗糙的手掌轻抚他的脸,然后小心翼翼把他背起来,打算前往地下基地的医疗站。
“我还能坚持,”饱受神游症折磨的哨兵似是自语,“只要你需要,多少时间我都可以为你争取。”
艰难行至F区时,软绵绵趴在若普背上的江别羽忽然收拢了手指。
他像诞生不久的婴儿一般,无意识抓取手边的东西——若普前胸的军装——但软弱无力,很快松开了。若普察觉到了,吃力回头叫他的名字,想知道他是否清醒哪怕只有几秒。
江别羽没有回答他,那只手却忽然摸上他的脸,摸到冰凉的泪痕。
明明来不及了,哨兵还扭头避开,立即道:“那是血。别动了,江别羽,你手指有伤。”
向导咳嗽起来,淤积在喉咙里的血又呕在哨兵颈后。
“你是真的乖狗……”他嘶哑道,似乎笑了,身体微微发抖,“精神丝线没有了……你的神游症我没办法,乖狗……我们真的要死在这了……”
“不会,”若普尽力忍住喘息,“你只要抱紧我就好了,江别羽。”
“嗯。”
向导很快收拢胳膊,满足了哨兵或许是遗愿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