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茶!那边靠着惠民渠,撑船的多,我卖茶水!”
“那你还不如卖酒呢,那些使力气的爱喝酒!”
细姑从来没想过要干和酒相关的营生,“我这个人不爱喝酒,酒量又不好,喝一点就想睡觉,而且那附近有卖酒的!”
细姑第一次带着丽娘和刘月儿去看宅子的时候,三个人呆住了——里面什么都没有了,空空如也。
上一家的主人觉得自己房子卖得太亏,除了门拆不了,把房子、铺子里面的东西能拿走的都拿走了。
什么也没给细姑留下——除了墙根下长出来的草。
宅子老旧,还需修缮,家具一样都没有,全都得重新添置。
细姑又忙活起来。
瓦片、房梁、柱子、窗子、门板,该换的换、该修的修,修完换完,重新刷漆,都刷桐油、清漆。
那刷漆匠建议细姑刷点红漆绿漆的,好看,细姑拒绝了。
没别的,就是周围都是平民百姓的铺子、摊子,大家用的都是青砖、木头,颜色都差不多,灰扑扑的,连不远处的城墙都是风化了的砖灰青,她做什么要跟别人不一样?
刷好漆还要把墙都用石灰粉一遍。
粉完墙,细姑想着再给土院子铺上一层砖,不然下雨天的时候,脚上踩来踩去的都是泥。
她第一次来的时候那双鞋子就是踩在泥水里,废了,怎么洗都洗不干净,成了泥黄色的。
丽娘拦住她,“你要开茶铺子就要用水,你准备每天去井口那儿来回几趟?”
是啊,还要打口井。
城里生活每天用水颇为麻烦,有钱人家、道观、寺庙还好一些,都是只吃自己井里的水。普通百姓就难多了,一条巷子几十上百户人家就一两口井。
她们现在还住在泉布巷的宅子里面,每天就只能提着桶去几十丈外的公用水井打水。自己不想打也行,两文钱一桶,有人专门帮着打水送到家门口。
但是细姑从来不敢使这个钱、偷这个懒。
开茶铺子要打井,还要打一口甜水井,要打好井就得请牙人找好的打井师傅,得多给钱,还要管饭吃。
牙人找的是上一次的看房时的赵房牙,他的房牙铺子开在这一片,除了主要干房牙,还带着做一点别的,给细姑打井的尚家父子三个就是他帮着找来的,据说是家传的手艺,十分可靠。
尚师傅四十几岁,很瘦,皮肤跟刷了一层桐油一样。他大儿子跟他差不多,就是脸看着年轻些,小儿子明显刚开始做这个,嫩得像个小白鸡崽子。
他们父子几个做事的确十分可靠,和细姑说定了就开始找下井的地方,找到了就开始挖井,也不多说话。
就一样——他们嫌细姑做得饭食不大和胃口。
舍得放油、放盐,也舍得给肉、给饭,“但是就像是添油加盐拿白水煮出来的一样。”这是尚小二的原话。
细姑做饭的流程真就和他说得差不多,先用油炒过,半熟了加盐,盖盖子焖一会儿添水,她以前下班回家做挂面的时候就是这样,她觉得味道还可以。
但是尚家父子三个干的是重活,吃这样的饭菜根本受不住。
于是细姑做了一顿就不做了,请人家干活叫人吃得不好,她自己也没脸。她去丽娘做工的那家三娘食店每天买了饭菜回来。
三娘食店在惠民渠靠近珠市的柳桥埠头附近,店小不上档次,饭菜也多是猪下水、猪脑壳、时令菜蔬一类,但是油水大、味儿足,在埠头附近讨生活的脚夫、力工、船工都爱来这里吃。
尚家父子也喜欢三娘食店的饭菜。
这父子三人吃得满意了,给细姑打井就十分的用心,打出来的确实是一口甜水井,井沿拿石头砌了半人腿高的一圈井墙。
“你再请人按个手摇,有孩子怕掉下去,再请人编上一个井盖就行。”尚师傅临走的时候交代细姑。
院子里铺地砖之前,细姑又把屋子做了一点改变,本来这四间半房子只有从西边数第一间和第三间有个门。第三间是堂屋,东西连着第二间和第四间屋子。
现在细姑把这些全给改了,改的像书院里的学舍,四间房各有一个门,第三间还是做堂屋,摆上条案、八仙桌和椅子凳子,西边第二间给丽娘和刘月儿母女两个住,隔着堂屋,细姑住最东面的一间半。
这一间半失恋在一起的,外面的那间放柜子桌子,除此之外暂时还没有太多东西,显得有些空荡。外间到里面的半间要过一道帘子。里面半间东西更少,只有一张架子床和一个高脚凳,架子床上挂了细姑从柳扇奴那里讨来的青纱帐。
这次床与帐子的大小很合适。
家里布置好,细姑再给外面的铺子添上桌椅凳子,茶水间里置了炉子、茶壶、茶碗、茶叶……
总之,零零碎碎的一堆。
一切都准备妥当,细姑的茶铺终于赶在七月初六、乞巧的前一天,开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