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庭院是请苏州匠人打造的”，虞安指尖轻抚过回廊立柱，“一砖一瓦都从江南运来。”
黎阑琛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目光扫过假山流水，这庭院设计倒确实有几分姑苏韵味。
等他们绕完整座庭院回到前厅时，暖黄的灯光正笼在顾阳单薄的身上，那人正低头和前台说着什么，后颈露出一截白皙的皮肤。
“顾阳？”
听见有人叫自己，顾阳闻声回头，见是黎阑琛和虞安，急忙打招呼，“黎总、虞总。”
“在这做什么？”问话的人是虞安。
“我房间热水器和空调好像有问题，所以来前台问问。”
虞安把玩着手中的沉香木珠，“那现在解决好了吗？”
顾阳摇摇头，“没，维修师傅明天才能到，其他房间都满员了。”顾阳声音越来越低。
他不想给人添麻烦，也清楚自己体质，每年换季时总要病一场，高烧不退的样子能把高漾急得团团转。这次出差时间紧、任务重，要是因为生病耽误了项目进度，总归不太好。
黎阑琛注意到顾阳无意识搓手的动作，想起上次路过研发部时，这人感冒缩在工位上喝热水的样子。蓉城的冬天其实算不上多冷，不过看顾阳这单薄的身子，怕是个容易感冒的体质。
“过来跟我住一间。”一直没出声的黎阑琛命令道。
“啊？”顾阳错愕，下意识就拒绝，“不用麻烦黎总了，实在不行我和高漾住一间就行。”
“他明天要跑工地”，黎阑琛打断他，以高漾对顾阳的心思，他下意识就不想两人待在一间房，黎阑琛心中莫名烦躁，连带着声音都沉了几分，“去拿行李。”
见顾阳还想拒绝，黎阑琛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房号208。”
“哦”顾阳说完，认命地回房间开始收拾东西。
等顾阳离开，虞安轻笑一声，“今晚上照顾不周，还请黎总见谅。”
方才在席间，虞安就观察出黎阑琛好像对顾阳格外关注，看着高漾对顾阳的殷勤劲脸色便一直不大好，再联想到刚刚顾阳说和高漾一起住时黎阑琛的神情，虞安想，他这个顺水人情没做错。
黎阑琛摸出烟盒，递给虞安一支，“虞总有心了。”
两人对视时，月光在香烟的雾气中模糊了彼此的表情。
……
黎阑琛去洗澡了，顾阳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指尖无意识地在沙发扶手上敲打。
他现在正处在黎阑琛的私人空间，这个认知让顾阳坐立难安，好在房间带了一个阳台，顾阳起身推开落地窗，夜风裹挟着草木清香扑面而来。
顾阳闻着，紧绷的神经都舒缓了几分。看着面前的湖景，不禁感叹，这庭院设计得极妙，客房临水而建，推窗便是满目湖光。岸边错落栽着几株垂柳，枝条轻点水面，风吹过荡开圈圈涟漪。
此刻月色正好，顾阳在飞来椅上坐下，环顾四周，欣赏着夜晚的湖景。
视线绕了一圈，顾阳看到虞安的身影，那人的屋子与黎阑琛的大约隔了两三间的样子，此刻他也正倚在栏杆上，拿着酒杯独饮。
月下独酌。
顾阳立刻想到这个词，他觉得虞安连仰颈饮酒的样子都透着股文人式的优雅。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看入迷了？”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顾阳一个激灵，他下意识往旁边靠，正好撞在黎阑琛手臂上，顾阳的背脊猛地绷直，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他不着痕迹地起身。余光里，黎阑琛的浴袍领口大敞着，未擦干的水珠顺着锁骨滑进阴影深处。
“我”，喉结滚动了一下，两人的距离太近了些，顾阳往旁边挪了半步，“我是觉得，虞总真有种文人雅士的气质在。”
黎阑琛低笑一声，点评道，“假清高。”这三个字被他咬得又轻又慢，“他书房里供着王羲之的字帖，保险箱里锁着明代官窑，你猜他办公桌抽屉里放着什么？”
顾阳摇头。
“三份对家公司的收购合同。”黎阑琛的拇指蹭过顾阳后颈，“文人雅士？”这个称呼被他念得意味深长，“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罢了。”
远处的虞安似有所觉，举杯朝他们的方向遥遥一敬。黎阑琛点头回应，对着顾阳说，“回屋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