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眼镜的呼吸瞬间屏住了，镜片后的眼睛死死盯住那两样东西。
“兄弟！我看好你！”陆仁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蛊惑力，他身体前倾，凑近赵眼镜，压低了声音，仿佛在分享一个惊天大秘密，“我‘投资’你！那仓库里的‘艺术创作材料’——管他是废铜烂铁还是报废电器，都是你的！随便拆！随便融！随便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钱，”他用竹签点了点那个厚厚的信封，“是启动资金！买工具，买零件，买泡面，买可乐！随你支配！”
他顿了顿，看着赵眼镜那张因震惊、茫然和一丝被巨大馅饼砸中的晕眩感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露出了一个更加“高深莫测”的笑容：“赔了，算我的！不用你还！就当交个朋友！”
赵眼镜感觉自己的大脑彻底宕机了。CPU风扇疯狂呼啸，却处理不了这海啸般的信息。投资？启动资金？随便拆？赔了算他的？这…这简首是天方夜谭！是只有在最离谱的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那…那赚了呢？”赵眼镜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他几乎是本能地问出了这个关键问题。天上不会掉馅饼，这点社会经验他还是有的。
“赚了？”陆仁眉毛一挑，脸上那“高深莫测”的笑容瞬间扩大，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近乎无耻的咸鱼式豁达，“赚了…那就等我的‘大项目’搞成了再说呗！放心，亏待不了你！到时候分你点‘技术股’！让你当首席工程师！开高达都行！”
他大手一挥，仿佛己经看到了未来基地里赵眼镜开着粉红色高达横扫丧尸的壮丽画面。
赵眼镜彻底石化了。
他看着桌上那串冰冷的钥匙和那个沉甸甸的信封，再看看眼前这个撸着麻辣烫、满嘴跑火车、眼神却亮得吓人的年轻人。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天上掉下来的金砖砸中脚指头的幸福交织在一起，让他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骗子？这骗子也太下血本了吧？疯子？疯子说话逻辑又这么清晰？天使投资人会在这种地方吃加麻加辣的脏摊麻辣烫？
他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僵硬地伸出手，拿起那串钥匙。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指尖一颤。又拿起那个信封，厚实的质感沉甸甸地压在掌心。他下意识地捏了捏，里面纸币特有的韧性和摩擦感无比真实。
陆仁满意地看着他这副被巨大“馅饼”砸懵的样子，拿起一瓶刚送上来的、瓶身还挂着水珠的冰啤酒，用牙熟练地咬开瓶盖，“嗤”的一声，白气冒出。他给赵眼镜面前的杯子倒满，泡沫瞬间涌了出来，溢到油腻的桌面上。
“来！赵工！”陆仁举起自己那杯同样泡沫汹涌的啤酒，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属于“天使投资人”的得意笑容，“为我们的合作，为你的‘材料’，为未来的…高达！干杯！”
冰凉的啤酒泡沫顺着杯壁滑落，混入桌上那片早己分不清是红油还是茶渍的油腻之中。
赵眼镜呆呆地看着自己面前那杯翻滚着气泡的黄色液体，又看看陆仁那张在麻辣烫热气氤氲中显得格外“真诚”的笑脸，再看看手里实实在在的钥匙和现金。
半晌，他终于像是被按下了重启键，僵硬地、极其缓慢地端起那杯冰啤酒。
杯壁冰凉刺骨，与他掌心因紧张和激动而渗出的汗水形成鲜明对比。他推了推鼻梁上滑落的眼镜，厚厚的镜片后，是如同万花筒般剧烈变幻的情绪：难以置信、巨大的惶恐、一丝被认可的狂喜、以及一种被强行拖上贼船般的荒诞感。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一个极其轻微、带着浓浓不确定和世界崩塌前兆的举动——
他的嘴唇动了动，喉咙里发出一个几乎听不见的、带着气泡破碎般声响的单音节：
“……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