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振的声音尖锐而傲慢，象一把钝刀子，刮得人耳朵生疼。他带来的亲兵个个如狼似虎，手按刀柄，将小小的屯田所大门围得水泄不通，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王老三等人刚刚挺起的胸膛，又被这股官威压了下去。他们怒目而视，却不敢妄动。对方是千总，官大一级压死人，这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敬畏。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睿身上。这位刚刚上任的百户大人，将如何应对这公然的巧取豪夺？
李睿的脸色没有变，依旧平静如水，只是那双清澈的眸子，冷了几分。
他没有看吴振，而是先对着吴振身后的亲兵们拱了拱手，朗声道：“各位兄弟，一路辛苦。不知吴千总大驾光临，有何公干？”
他这话问得客气，却暗藏机锋。他故意不理会吴振的挑衅，反而直接点出这是“公干”，是在提醒所有人，包括吴振自己——你来这里，代表的是公事，不是你自己的私心。
吴振见自己被无视，脸色一沉，重重地哼了一声：“李睿，本官没时间跟你绕圈子！总兵大人的命令，你听不懂吗？交出药方和战马，否则，休怪本官按军法办你一个抗命之罪！”
“抗命？”李睿终于将目光转向吴振，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嘲弄。
“吴千总说笑了。卑职身为宁远卫百户，对总兵大人的将令，自然是无不遵从。只是”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铿锵有力：“敢问吴千总，您可有总兵大人亲笔签发的调令文书？”
吴振的脸色瞬间一僵。
他哪里有什么调令文书！这不过是他见李睿风头正盛，又得了这么多好处，眼红心热，便假借“军备处调配”的名义，想来强行夺取罢了。在他看来，一个泥腿子出身的小小百户，还不是任由他拿捏？
“放肆！”吴振恼羞成怒，厉声喝道，“本官奉命行事，还需要什么文书？李睿，你这是在质疑本官，还是在质疑总兵大人？！”
好大一顶帽子！
然而，李睿却不为所动。他从怀中，缓缓取出了那份刚刚颁下，墨迹还未全干的任命文书，高高举起。
“卑职不敢质疑总兵大人。恰恰相反，卑职正是要坚决执行总兵大人的命令！”
他展开文书，一字一句地念道：“‘总兵大人令，特擢升李睿为宁远卫屯田百户，总领城东军屯一切事宜，下辖百户军民，专司屯垦、守备之责！’”
念完，他直视吴振，眼神锐利如刀：“吴千总，您听清楚了？是‘总领一切事宜’！如今这些战马，已是我屯田所的重要资产，负责运输草料、开垦荒地，是我等完成总兵大人‘屯垦’将令的根本保障！您现在要将它们调走，岂不是要让总兵大人的屯田大计，毁于一旦？这个责任，吴千总您担得起吗？！”
这一番话，有理有据，字字诛心！
直接将“抗命”的罪名，原封不动地甩回给了吴振！
吴振被噎得满脸通红，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李睿，你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个看似文弱的年轻人，竟然如此牙尖嘴利，还懂得用总兵大人的命令来压制自己！
“至于那‘神药’配方”李睿收起文书，语气变得淡然，“那是我李家祖传的不传之秘，需以特殊手法配合心法口诀方能配制，绝非一张纸那么简单。若总兵大人真有需要，卑职自当亲自为大人演示配制，以报知遇之恩。但若要将这关乎身家性命的秘方交给旁人，恕难从命！”
这番话，更是滴水不漏。既表达了对祖大寿的忠心，又堵死了吴振想私吞药方的路。
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是图穷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