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的密信如雪夜里的一道寒鸦，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李睿的书房案头。
信纸，是用“夜狼”内部特有的密写药水书写的，遇火炙烤，才会显现出字迹。这是李睿防备情报泄露的诸多手段之一。
当他将那张看似空白的薄纸，在烛火之上缓缓烤过，看着那一行行触目惊心的文本，如同鬼魅般浮现出来时，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愤怒。
恰恰相反，他笑了。
那是一种冰冷的，充满了残酷意味的笑意，让一旁侍立的参谋部主事宋应星，都看得忍不住心中一寒。
“献城？”
李睿将那张密信，慢条斯理地，重新凑到烛火旁。这一次他没有再保留，任由那跳动的火焰，将这张写满了背叛与阴谋的纸，一点点地吞噬最终化为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他喃喃自语。那双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深邃的眸子里，闪铄着一种如同最顶级的棋手，看到对手，主动走入自己精心布置了数十步的陷阱时，那种智珠在握的兴奋与残忍。
宋应星，看着李睿那异样的神情，心中却充满了忧虑。他躬身上前，沉声说道：“大人，莱州士绅，竟然与叛军暗通款曲，意图献城！此乃心腹大患！一旦让他们得逞，孔有德便可获得坚城与补给，我军再想将其剿灭，难如登天！属下以为，我们是否要立刻采取行动，派‘夜狼’将那些乱臣贼子，先行剪除？”
这是最直接，也最稳妥的办法。
“剪除？”李睿摇了摇头，他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水，轻轻呷了一口，“那太便宜他们了。一群只知宗族私利，不顾国家大义的蛀虫而已，杀了他们，不过是脏了我的刀。”
“而且，”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充满了玩味的弧度，“你难道不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吗？”
“机会？”宋应星一愣。
“是啊。”李睿缓缓地站起身，他没有去看墙上那副巨大的山东舆图，反而走到了另一面墙上挂着的一副更加宏大的，整个大明的疆域图前。
“宋先生你觉得我们这次来山东，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自然是平定叛乱为国分忧。”宋应星下意识地回答。
“不。”李睿摇了摇头，他的手指轻轻地点在了地图上，那富庶的江南地区，“我们来是为了将这根钉子，牢牢地楔入关内！是为了将我们的影响力，从辽西延伸到这片帝国的心脏地带！”
“而想要做到这一点，光靠打胜仗，是不够的。”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又充满了深意，“我们还需要一个，能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的‘大义名分’！”
“我们需要一场足以震慑整个江南宵小的，辉煌的无可争议的大胜！”
“而现在，”他缓缓地，转过身眼中闪铄着，如同猎手般的光芒，“莱州的那些‘朋友’们，亲手为我们送来了这个机会。”
“他们不是想给我唱一出‘献城’的大戏吗？”
“好啊！”
“我若是不好好地，配合他们，将这个台子，搭得更大，更华丽一些。岂不是太不给他们面子了？”
宋应星，听得是心神剧震！
他知道，自家的这位总兵大人，又要开始“下套”了！而且这一次的套，恐怕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大，也更狠！
“传我将令！”
李睿的声音，不再有半分的戏谑，变得如同钢铁般，冰冷而又清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