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在!”王承恩扑通跪倒。
“说!”朱由的声音冷得像冰,“朕离开后,宫里的情形!百官的情形!一个字也不许漏!”
王承恩浑身一颤,仿佛被一股无形的恐惧所笼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然后像失去了所有支撑一般,重重地伏在地上。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从喉咙里挤出来,仿佛每一个字都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皇爷……您……您离开后,贼兵就……就像汹涌的潮水一样涌进来了……宫门……宫门的守军们有的投降了,有的则在激战中死去……皇后娘娘……在坤宁宫……自……自尽了……袁贵妃……也……也……”
朱由听到这里,猛地闭上了双眼,他的手指紧紧地掐进掌心,指甲深深地陷入了肉里,却浑然不觉疼痛。周皇后、袁贵妃……这些名字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敲打着他的心脏,让他无法呼吸。那些曾经属于崇祯记忆中的面孔,此刻带着哀伤和绝望,在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
那股尖锐的痛楚如同闪电一般刺穿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承受。然而,这痛楚很快就被一股更深沉、更狂暴的暴戾所淹没。他的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对贼兵的愤恨,对自己无力保护亲人的自责,都在这一刻交织在一起,让他的情绪濒临崩溃的边缘。
王承恩继续哭诉着,他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悲痛和绝望:“……几位公主……下落不明……老奴……老奴无能啊!至于……至于那些大臣……”
突然,王承恩的声音变得异常尖锐,充满了刻骨的怨毒:“成国公朱纯臣!内阁首辅魏藻德!兵部尚书张缙彦……他们!他们竟然带着家丁,打开了正阳门和朝阳门,去迎接那李自成贼寇啊,皇爷!”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情绪也愈发激动:“还有……还有更多!六部九卿……勋贵阁老……他们都跪在承天门外,等着给李自成献上劝进表呢!他们……他们竟然把皇爷您给卖了啊!”
“轰!”
这一声如同晴天霹雳,朱由只觉得一股热血首冲头顶,眼前瞬间发黑!他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这些平日里口口声声说要忠君爱国的大臣们,竟然会如此无耻地背叛他!
崇祯的脑海中不断闪现出那些大臣们平日里的模样,他们在朝堂上慷慨激昂地发表着忠君爱国的言论,如今却成了最恶毒的讽刺!这些人,这些所谓的栋梁之才,竟然是一群彻头彻尾的蛀虫,他们啃噬着大明的根基,将这个国家推向了毁灭的深渊!
而他,崇祯,这个一心想要拯救大明的皇帝,最终却被这些人逼上了煤山,走上了绝路……
“噗——”伴随着这一声沉闷的响声,朱振的身体猛地一颤,一口鲜血如箭一般从他口中喷涌而出。那鲜红的血液在空中溅散开来,星星点点地洒落在他那染血的龙袍上,以及面前那张书案之上,形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迹。
“陛下!”一旁的王承恩见状,吓得魂飞魄散,他失声惊叫起来,声音中充满了惊恐和担忧。
然而,朱由并没有回应王承恩的呼喊,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前方,仿佛要透过那虚空看到什么东西一般。他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手背因为过度用力而青筋暴起。
“朕…没事!”过了好一会儿,朱由才缓缓地开口说道。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决绝。他用手背狠狠地擦拭着嘴角的血迹,那血迹在他苍白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暗红色的痕迹。
尽管如此,朱由的眼神却异常明亮,甚至可以说是骇人。那里面燃烧的己经不再仅仅是怒火,而是一种毁灭一切的疯狂。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压抑着内心深处的某种力量。
“好!好得很!”朱由突然冷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宫殿中回荡,让人毛骨悚然。“开门揖盗,卖主求荣!哈哈哈!都该杀!全都该杀!”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变成了咆哮。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和甲叶摩擦声。薛仁贵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白袍银甲上溅满了深褐色的血点,浓烈的煞气扑面而来。他身后跟着两名龙骑军官,抬着一个沉重的大木箱,“咚”地一声放在殿中。
“禀陛下!”薛仁贵抱拳,声音带着铁血之气,“武英殿及附近宫室己然肃清!斩杀贼兵及趁乱劫掠之匪类七百余!俘获贼军‘制将军’刘宗敏麾下掌书记一名,搜得此箱!”
他示意手下打开箱子。盖子掀开,里面赫然是堆积如山的账簿、地契、借据,还有大量未来得及转移的金锭、珠宝!
“据那掌书记招供,”薛仁贵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讥诮,“此乃贼首李自成下令‘追赃助饷’所得,由刘宗敏掌管。其中大半,皆是那些开城献降的勋贵、阁老、尚书们,历年贪墨所得的家财!数目之巨…触目惊心!”他拿起最上面一本厚厚的账簿,双手呈给朱振。
朱由接过那本浸染着血污的账簿,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他颤抖着翻开一页。
“成国公朱纯臣,献银三十万两,田契一千五百顷…原籍抄没现银八十万两,珍宝无算…”
“内阁首辅魏藻德,献银五万两…其子魏学濂献银三万两…其府邸抄没现银二十万两,古玩字画…”
“兵部尚书张缙彦,献银两万两…宅邸搜出窖藏白银五十万两…”
“襄城伯李国桢…嘉定伯周奎(周皇后之父)…”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一串串天文数字般的银两!这些钱,这些民脂民膏!足够支撑多少次辽东战事?足够赈济多少场大灾?而他们,宁可藏在家里发霉,宁可献给流寇卖命,也舍不得拿出来挽救这个即将倾覆的王朝!
“哈……哈哈……哈哈哈!”朱由看着账簿,突然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笑,这笑声犹如夜枭的嘶鸣,在空旷而血腥的文华殿内回荡,带着无尽的悲凉和冲天的怨毒!
他的笑声起初还只是低沉的轻笑,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笑声逐渐变得高亢而癫狂,仿佛要冲破这殿宇的束缚,首上云霄。那笑声中充满了对世间万物的嘲讽和对命运的不甘,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好一个‘文死谏,武死战’!好一个‘与国同休’!哈哈哈!好!好得很呐!”朱由的笑声愈发癫狂,他一边笑,一边喃喃自语,似乎对这两句话有着深深的怨念。
“文死谏,武死战”本是臣子们对国家忠诚的表现,而“与国同休”更是表达了臣子与国家共存亡的决心。然而,此刻从朱由的口中说出,这两句话却充满了讽刺意味。
他猛地将手中的账簿狠狠砸在地上,账簿在空中飞舞,书页散落一地,仿佛是他心中的愤怒与怨恨在这一刻被彻底释放。随着账簿的落地,朱由的身体也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起来,他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手指流淌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