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脸上却露出一副“领袖您说得对，我就是这么想的”的表情。
云曦看着他，忽然问道：“陈君，你可曾……恨过联邦？恨过我？恨过……那些如此对待你的人？”
这个问题有些出乎陈君意料。
他仔细看着云曦，从她那平静的眼眸深处，捕捉到了一丝极细微的……试探，或许还有一丝愧疚？
他沉吟了几秒，决定实话实说一部分。
“恨？”陈君缓缓摇头，语气坦然，“说实话，一开始，特别是被强行带走的时候，是有的。觉得不被当人看，像个物件。”
“但后来……慢慢也就淡了。”他笑了笑，“特别是看到希儿、瑶儿、璐璐她们能在这么好的环境里学习成长，看到薇薇不用再为生计发愁，看到小星语能拥有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未来……就觉得，很多事，也没那么重要了。”
“更何况，”他话锋一转，继续表演，带着一种让云曦都微微动容的豁达，“我这身体，本就特殊。如果没有联邦，没有领袖您的关注，我和林薇很可能早就死在致远星的某个角落了，我的孩子们也可能重复我和她母亲的悲剧。现在这样，至少她们的未来是光明的。”
“至于我本人，”他摊了摊手，一副混不吝的样子，“就六年了，恨谁不恨谁的，有啥意义？不如吃好喝好，开开心心走完最后一段路。说不定哪天我走了，薇薇和孩子们还得托您和联邦多照应呢。”
他以退为进，甚至带点“托孤”的意味，彻底坐实了自己“认命短命”的人设，同时暗示了自己对家人未来的牵挂。
这番话，半真半假，情真意切，完美地契合了他此刻“理应”拥有的心态。
云曦静静地听着，目光深邃。
她能分辨出，陈君这番话里，关于对家人的爱和牵挂，是真诚的。
那份“豁达”，也似乎符合一个自知死期将至之人的心境。
她心中那丝疑虑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
有欣慰，他对联邦并无恨意……
有惋惜，如此心性却注定早夭……
更有一种强烈的、基于自身困境的共鸣与……羡慕！
是啊，他知道自己只剩六年，所以可以放下一切，享受最后时光。
而她呢？
她连到底还能活多久都不确定！
可能几年？
可能几十年？
亦或是200年？
她无法放下肩头的万钧重担，无法像他这般“豁达”！
她还在为那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生机而焦虑、后悔、不甘！
两种心态一对比，她竟然有些羡慕起陈君的“洒脱”来。
虽然这“洒脱”是建立在短暂的生命上。
“你能如此想，很好。”云曦的声音柔和了一些，“你的家人，你放心。只要联邦存在一日，必不会让她们受丝毫委屈。你的女儿们，都是联邦未来的瑰宝，我会亲自教导她们，视如己出。”
这是她的承诺，发自内心。
陈君等的就是这句话，脸上立刻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连忙起身：“多谢领袖！有您这句话，我就彻底放心了！真的！太感谢了！”
看着他“由衷”的感激，云曦心中那点因为利用了他而产生的愧疚感，似乎减轻了些许。
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星辉流淌，时间无声流逝。
陈君能感觉到，云曦身上那股淡淡的暮气，似乎更加浓郁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