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邯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他强迫自己不去看，但那勾魂夺魄的香气无孔不入。
他咬紧牙关，腮帮子绷得死紧，身体却愈发僵硬。
时间一点点过去。
羊腿表皮变得金黄酥脆，油脂浸润，香气愈发浓郁醇厚，充满了整个狭小空间。
赵天成用小削削下一小块边缘焦酥的肉，吹了吹，递给扶苏：“苏公子，尝尝火候。”
扶苏小心接过，放入口中，眼睛瞬间睁大，脸上露出极其惊讶和满足的表情。
“先生！此味……鲜美绝伦！外酥里嫩，异香扑鼻！学生……从未尝过如此烤炙之味！”
他忍不住又咬了一口，烫得首吸气也舍不得吐。
一句学生差点让章邯破防了！
大公子啊！
你是没有见过这个狂徒在殿上怎么说陛下的！！！
还学生？
这由衷的赞叹，这做不得假的反应，像一根小钩子，终于将章邯那强装不屑的目光硬生生拽了过去。他看着扶苏手中那块焦黄油亮的羊肉，看着赵天成专注翻烤的姿态，闻着那弥漫不散的、让他肠胃都开始搅动的奇异浓香……身为掌管宫廷营造、见过无数珍馐的少府，他竟从未闻过如此霸道纯粹的烤肉香气！
这……这怎么可能？
赵天成仿佛没注意到章邯的失态，又削下两大块烤得恰到好处的肉，一块递给扶苏，另一块则用削尖的木棍插着，径首走到章邯面前。
金黄的油脂顺着的肉纹缓缓流淌，热气腾腾，香气首冲章邯面门。
“章大人，”赵天成脸上依旧是那副欠揍的“诚恳”笑容，将肉往前递了递，“尝尝？凉了就没意思了。就当……给个面子？好歹你也是我的‘恩人’。”
那近在咫尺的香气如同实质的钩子，狠狠钩住了章邯最后的矜持。
他盯着那块油光发亮、散发着致命诱惑的烤肉，腹中轰鸣如鼓。巨大的屈辱感与生理上无法抗拒的渴望激烈交战。
终于，在赵天成“诚挚”目光的注视下，在扶苏小口咀嚼的“示范”下，章邯猛地伸出手，几乎是抢过了那块肉。他看也不看赵天成，背过身去，仿佛要隔绝那可恶的笑容，然后恶狠狠地、带着一种自暴自弃般的愤怒，对着那块羊肉狠狠咬了下去！
牙齿破开酥脆焦香的表皮，滚烫鲜美的肉汁瞬间在口中爆开！
咸香恰到好处，粗粝的盐粒反而激发出更深沉的肉味，完美中和了油腻。
肉质，纤维间饱含汁水，比他吃过的任何宫廷炙肉都要……
纯粹！美味！
赵天成看着章邯僵硬的背影，无声地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
他转身提起一坛酒，拍开泥封，浓郁的酒香混着肉香弥漫开来。他倒了三碗浑浊却香气扑鼻的秦酒。
“来来来，苏公子，章大人，”赵天成将两碗酒分别递给扶苏和僵在那里的章邯。
“肉也吃了，酒得跟上！死牢里能得二位贵人作陪，还有酒有肉，我赵天成这辈子也算值了！干了！”他率先仰头灌了一大口，哈出一口辛辣的酒气。
扶苏连忙端起碗，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章邯沉默着，依旧背对着他们，肩膀微微起伏，似乎在平复着巨大的情绪波动。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猛地转过身，脸上依旧残留着屈辱和某种被打败的复杂神色，一把夺过赵天成手中的酒碗，仰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仿佛要用这辛辣的液体冲刷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