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理解这种东西，需要的是特定的“思维开关”和一些实际经验的积累。
苏公子长于宗室，精于经义，但对这些自然现象的细微观察和动手体验，远不如整天和工具、材料打交道的禽隼。
他决定换个更具体的方式。
“不理解？”赵天成嘿嘿一笑，从太师椅上坐起身，对着禽隼招了招手，“你，过来。”
禽隼连忙上前。
赵天成拿起桌上那个喝水的陶碗，又从那壶清水中倒了一点水在碗底，刚好薄薄覆盖住碗底。
然后，他拿起桌上另一张用于记录的空闲竹简，盖在碗口上，用手掌使劲压住。
“看好了。”赵天成对禽隼说，然后手腕猛地一翻，将陶碗连同盖着的竹简一起，倒转了过来！
扶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碗口朝下，水为何没有流出来？
竹简为何没有掉下来？
这……这违背常理！
赵天成缓缓地、带着一丝戏谑的笑容，将自己的手掌从竹简上移开。
奇迹发生了！
那张看似轻飘飘的竹简，竟然牢牢地吸附在倒扣的碗口上，碗底那点水，也安然无恙地待在里面，没有丝毫泄漏！
“这……这是为何？”
扶苏失声惊呼，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是什么力量托住了竹简和水？
巫术？还是……
禽隼的呼吸却陡然变得急促起来，他死死地盯着那只倒扣的碗和吸附其上的竹简，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他不需要赵天成解释，一个他无比熟悉、几乎天天打交道的物件名称，瞬间冲到了他的嘴边！
“是……是‘橐龠’（tuóyuè）！是鼓风用的‘橐龠’！”
禽隼激动地喊道，声音因兴奋而尖锐。
“哦？”赵天成赞许地看了禽隼一眼，“说说看，怎么个像法？”
禽隼如同得到了莫大的鼓励，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语速飞快。
“先生！小人打铁铸器，日日与橐龠为伍！那皮囊制成的橐龠，挤压时，囊内之气被排出，风力强劲！若将出口堵死，则需极大之力方能压缩！反之，若将出口堵死再松开手，外间之气便会猛地将皮囊撑开复原！这……这碗口被竹简封住，内外之气不通，碗内之水占据了些许地方，排开了一部分气，致使碗内之气……之力，与碗外那无所不在的‘气之力’失衡！是碗外那更大的‘气之力’，将竹简死死按在了碗口！托住了水！就如同……如同堵死出口的橐龠，内外气压……呃，气之力不同！”
他磕磕巴巴地，努力用自己掌握的词汇去描述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过程，虽然术语粗糙，但核心意思竟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橐龠！
扶苏听到这个词，猛地一怔。
他是知道橐龠的，那种工匠用以鼓风的皮囊。
经禽隼这一点破，他再回想橐龠的工作原理，似乎……似乎真的有那么一点相似？
都是气被限制在某个空间内，然后表现出某种“力”？
但他依然无法像禽隼那样，瞬间将橐龠的经验与眼前这诡异的倒扣碗现象联系起来。
他的思维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纱，能看到模糊的影子，却抓不住清晰的脉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