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比爱更长久，更刻骨铭心。
沈雾看着陷入无边阴郁的顾一白，大脑嗡嗡作响。他被他的痛苦感染了，所以即便没有任何缘由，他也依旧感到不好受。
心脏冒着“滋滋”的酸气，沈雾眼神复杂地凝视着眼前这个失去爱人的男人。
餐厅里的沉默蔓延开去，许久，才被沈雾拾起的刀叉碰撞声打破。他扯了扯嘴角，又觉得自己深陷泥沼，所以嘴角犹如被胶水黏住，即便用力挣扎，也根本动弹不得。
沈雾好像不太会讲话，他喉结滚动，在这无声的压抑中，好半天才得以继续：“……对不起。”
是他把事情变成现在这样，顾一白的痛苦原本不用被这样直白地摊开：“我不知道是这样。”
顾一白却似乎并未察觉自己的状态看起来有多么差，他只是很快地收起自己怀念的神情，然后朝着沈雾露出安抚的笑，轻声说：“没有关系。”
音量不算大，但沈雾听得清楚。他一直低垂着脑袋，仿佛羞愧的无法抬起头。心情五味陈杂，沈雾舔了下干涩的唇。他感觉自己做错了事。
他的无措太过明显，这股慌张的劲冲淡了顾一白的难过，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现在是难过的：“沈雾。”
顾一白周身平和的时候，眼眸深邃，注视一个人时拥有别样的魅力。他的声音低沉得好听，沈雾被这种魔力抚平，壮着胆子抬起了头。
见沈雾朝自己看过来，顾一白才轻笑一声，问：“你属鸵鸟的吗？”
沈雾有点不解：“什么？”
顾一白说：“你头要埋到裤裆里了。”
沈雾不说话，对顾一白的调侃不作反抗。看起来格外逆来顺受，像是放弃了所有抵抗的手段。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沈雾的脑袋埋的更低了。他声音闷闷的：“我不是故意的。”
顾一白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他观察了沈雾两秒，面对这样诚挚的，扑面而来的歉意，反而感到难以应对。顾一白头疼，他苦恼地皱起了鼻子：“不用再跟我道歉，已经过去很久了。”
门外传来悠扬的钢琴曲，是餐厅请来的人在演奏。包厢内听的不算清晰，顾一白出神听了一阵，还是不擅长与人在这样略显矫情的话题上拉扯。
他生硬地转移话题：“要点个钢琴曲么？今天的钢琴师很有名。”
沈雾这时候又很死脑筋。他没有音乐细胞，对什么难得的钢琴师演奏产生不了半点兴趣。
唯一关注的东西只有一个，沈雾固执到死板：“可你很难过。”
顾一白被沈雾直白的视线盯得一时失语，他停了一会儿，才晦涩地说：“没关系。”
他是真的觉得没关系。一个人痛苦久了，就会麻木不仁。回忆和诉说的时候，顾一白原本以为自己会承受不住，结果没有。
他平静地说着话，没有崩溃，也没有落泪。
“有关系的。”可沈雾摇头，认真而笃定地否认他的话，说：“我不是想要让你不高兴——好吧，是我知道可能你会不愿意说，但还是问了，惹你这么难过。”
顾一白拧着眉头否认：“我没有难过。”
沈雾便说：“可你看起来很不好受。”
顾一白：“……我没有。”
沈雾争论的话到了嘴边，看清楚顾一白神情的时刻，就选择硬生生地吞回去。他不认为自己争辩的胜利会让眼前的这个人好受一些。
“好。”他抿了抿唇，舒了口气，调整自己的心情，尽量让自己归于平静：“那谢谢你愿意和我说这些。”
“吃饭吧。”沈雾说。
爱人的离世，无论过去多久，带来的伤痛都是时间无法消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