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个个敲着锣鼓,还打着火把,见到那无处不在的火把,玉娘身子下意思往后缩了缩。
突然间,打夜胡中的判官喝了一口酒,狂喷手中火把。
顿时火光冲天,玉娘瞳孔中全是漫天的火,她身子开始颤抖,腿脚发软,连忙蹲下来抓着严绥衣袍不放。
严绥不知她怎么突然就这样了,也不知她的力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扯得他的衣服一直往下掉。
他低声道:“放开,姚玉。”
玉娘觉得自己要被那火烤了,烤得全身焦黑,要烤成人干了,她紧闭着眼:“我不放!”
她不仅不放,她还抱紧了严绥的腿。
严绥:“……”
他扫了一眼巷内乱景,又想到方才的火景,开口问:“……你怕火?”
玉娘不回答,手上的力气用得更大了些。
严绥哪还不明白,将人捞起来,见她双眼紧闭,小脸皱皱巴巴的,平日里一向梳妆齐整的发髻凌乱,连最喜欢的溜金蜂赶菊簪子快掉了都顾不得。
他将簪子给她插回发髻,把人带回梨棠院,让吕嬷嬷上了壶胡桃松子茶,还有一碟樱桃蜜煎。
玉娘坐在罗汉床上。
嬷嬷用木梳重梳了她的发髻,梳齿慢慢地、轻轻地按过她的头皮,留下阵阵酥麻,她喝了一口浓厚香醇的松子茶,又塞了一口酸甜的蜜煎,整个人算是活过来了。
夫君正坐在一旁的桌案旁看书,见她看过来,也抬起眉眼:“好多了?”
玉娘有些扭捏,回道:“好多了。”
她又赶紧解释道:“夫君,方才那火太近了,都快喷到我身上了。”
所以她才做出了那些举动,当街抱着他的大腿……想想怎么都不太文雅。
严绥难得见她有不好意思的时候,问道:“你以前不知道自己怕火?”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玉娘嘟囔道,“又没有天天有人拿着酒水喷火把对着我,我自然不知道,再说了,哪有不怕火的啊,大家都怕火。”
严绥听她嘀嘀咕咕说了一大堆,又不敢对他说,于是道:“你说大声点。”
玉娘巧笑回道:“我说,今日要不是夫君在旁边,我就要被吓死了。”
严绥:“……”
这时,韩泰拿着一烫金簪花请帖进屋,递给了严绥道:“郎君,曹家送请帖来了。”
“曹家?哪个曹家?”玉娘疑惑。
他们陆家搬来江州不久,她又病了好些时候,平日里也就爱吃喝玩乐,碰着人了自会打招呼,可再近些,要走家串户什么的,那是没有的,所以到现在也没有一张请帖进府门。
夫君那边,他倒是常说与同窗相聚,可他的同窗中有姓曹的吗?
韩泰回了一句:“夫人,是咱们江州的知府大人家。”
“知府大人?”玉娘一下子起身,“知府大人怎么给我们送请帖来了?”
玉娘走到严绥身边,他正接过了那张烫金簪花帖,那只骨节清峻,手背筋络分明的手随意自然地翻开。
玉娘歪过头瞧着,突然觉得,她与她的夫君,好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张在灯火之下浮光微微萦绕的烫金帖,与他是一个世界。
而她与那为了省些银钱,只是洒了一点金粉的寒碜红包,与他不是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