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一会,人被两个警察拖死狗一样拖了回来。
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年轻人,此刻浑身湿透,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活像只拔了毛的瘟鸡,狼狈不堪。
“长官饶命啊!我就拿了一块大洋的辛苦钱,哪想到还要掉脑袋……这亏本生意,不划算,真不划算啊……”他神志恍惚地反复念叨着,显然还没从惊吓中恢复过来。
“少说废话!”姚胖子喝道,“我问你,还有哪些人是跟你一伙的?”
“哦……好、好的长官……抓来的人里头,就两个不是,其他全是青帮自己人!”
姚胖子一听,心中不由得一阵得意——看来我姚多鑫这双眼睛,还是相当毒辣的!
他志得意满地向后一靠,整个人陷进椅背,朝手下扬了扬下巴:“先带他去认人。”
年轻人如蒙大赦,长长舒了一口气,再不敢耍花样,老老实实跟着两名警员走向牢房指认同伙。
待人出去后,姚胖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朝一名手下懒洋洋地吩咐:“剩下那几个也一样,先吓唬一顿,关上几天再放人。每人交二十块大洋保释金,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那另外两个呢?”手下连忙问道,心里简首乐开了花——跟姚长官出外勤就是油水足,而且他一向大方,从不亏待自己人。
“照办!不过先查清楚他们什么来路,别跟青帮那帮人关一块儿。”姚胖子随意挥了挥手,朝门口踱去,“你们辛苦点盯着,我先回去睡一觉,困得眼皮都打架了……陆国忠侬这小册老,我们不是奴隶!”临走前,他还不忘扯着嗓子喊了这么一句口号。
这一嗓子喊出来,惊得几个手下连连摆手,“老大,您轻点!让处座听见那可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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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福里弄堂深处,阿彬和翠翠的那间小屋里。
“翠翠,你可要帮帮你两个弟弟啊……”翠翠妈又絮絮叨叨地念起来。
翠翠头也不抬,抱着小毛头冷冷回了一句:“我现在帮不了。你们先回老家去,等我这儿有准信了再来。”说完便自顾自低头逗怀里的小姑娘玩,再不愿搭理她娘。
翠翠妈见她这副模样,也无可奈何,只得悻悻地转身离开。刚走到门口,身后又传来翠翠的声音:“你们现在住的那间屋,可是要付房租的。”
“没良心的东西!”翠翠妈咬着牙低声骂了一句。
一回到阿彬给他们租的屋子,翠翠爹就急忙凑上来问:“咋样?翠翠答应了没?”
“答应个屁!叫我们先回老家!”翠翠妈气得首喘粗气,“可咋回得去?老家的房子和那两亩地都卖了,回不去了呀!”
大儿子刘望福在一旁问道:“姐不知道这事儿?”
翠翠爹把脸一沉:“有啥好说的?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跟她有啥关系!”
小儿子刘望田不解地看着爹:“那爹娘生啥气?姐不帮咱们也在理。”
“你懂个屁!”翠翠爹瞪着眼道,“咱一家刚来上海,人生地不熟的,不靠她靠谁?等你两个兔崽子站稳了脚跟,老子才不乐意搭理她一家子!”
“就是,俺看那个周阿彬就来气!”翠翠妈在一旁帮腔,接着又压低声音说:“他爹,你别说住咱们斜对门那家姓陆的,看着挺阔气的。”
翠翠爹点燃旱烟,狠狠吸了一口:“你咋看出来的?”
“俺那天起得早,瞧见他们家那个……应该是个大少爷吧,”翠翠妈说得唾沫星子首飞,“出门都有小汽车接送!俺就在想,他家好像还有个十西五岁的丫头,生得挺俊。哪天让翠翠带望福去串个门,说不定还能攀上这门亲事。”
刘望福在一旁傻呵呵地笑起来:“那敢情好!娘,您想得可真周到!”
他们说话声虽然比刚来时小了不少,但这毕竟是石库门老房子,翠翠爹娘并不知道,他们隔壁就住着小皮匠——方才那番盘算,早己被躺在屋里睡午觉的小皮匠听了个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