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沉默里,霍野靠在了椅背上,全身放松,眼睛盯着后视镜,去看那见不到头的黑,“爸,你又不只是不知道,他只要还在,我就舍不得死,跑了那么多地方,我也没真的受伤过。”
霍建东反驳:“西国那一次,如果我的人没来,你想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霍野把开的窗关上,笑了笑,眼睛望向远方浓郁的夜:“我也没想到您儿子我那么想当个好人,见到一人小孩就想救,还是您基因好,心肠善。”
吊儿郎当的,霍建东想,要是自己心肠好,就不会生出这么一个讨债的,作孽。
话锋一转,霍建东问道:“那件藏品?我让小董去看看?不只一件吧,你妈喜欢的东西多着呢,前几天看上了一翡翠手镯,还说传给儿媳妇……”
话到此处,霍建东这些年在人前所展露出来的和蔼可亲裂了一道口子:“实在没进展,你爸我,也不是……”
霍野打断,吐出了两个:“绿的。”也不管其他,直接挂了电话。
那么多绿色,翡翠,宝石,大不了全都拍了,总会有喜欢的。
电话也没再次响起。
霍野去了便利店买了一盒薄荷糖,出了门就塞进了嘴巴,咀嚼吞咽下去,喉咙片刻就凉飕飕的。
站在大冬天京都的街头,霍野低头去看自己的影子,神经质的把目光移到自己的腿上。
他想:他怎么会死在外面呢,爬都要爬回来。
霍野拎着袋子大步向前走,暗处鬼影幢幢。
宁亦是一个很心软的人,如果要和他在一起手段其实很简单。
为他策划起一场谋杀,车祸,在恰当的时机出场,变残变废,往往不需要走到施加压力那一步,就可以获得一生一世的诺言。
只是,那是爱吗?
那是什么?
是欺骗,是可怜。
他需要这些吗?
他不需要。
他要的是宁亦对他的爱。
真挚的爱。
*
许以周是几个小时后醒的,睁开眼脑子不清楚,爬起来就看到坐在一边看文件的许以礼。
房间开着小灯,不亮。
地上散落着空了瓶抑制剂,一地狼藉。许以周坐了起来,右手手臂发疼,第一时间不是去问远在太平洋另一端的人为什么此时此刻会在他的房间,而是去看时间。
4:30。
大约还没醒。
记忆混沌排列,一时间理不清,许以周手指插入发丝,使劲的捂住头,他知道自己去了云水小区,知道他似乎见到了宁亦,然后呢?他说了什么?
那段暂时缺失的记忆让许以周不住的惶恐,用力的指节泛白,四年前的惴惴不安与今日重现,过之有无不及。他再一次的被抛进那一寂静的夜里,迎接死亡。
看着唯一的弟弟在发疯,许以礼淡淡出声:“我大半夜的下飞机就收到了条短信,你要不要和我解释解释?”
一手臂的针孔,易感期快要结束的末端这么折腾自己,许以礼毫不客气的问:“许以周,你想死吗?”
坐在床上的人很久之后才回复了许以礼的第一个问题,冷淡的脸上蒙上一层灰翳:“我看到了宁亦和霍野在一起。”
许以礼没表示什么,对于这个弟弟在暗地里做的事情,他并不是毫不知情,利益交换得到了一个看似可行的机会,实则可笑至极。
所有的打算和安排在易感期的到来全部停滞,明明知道季宁亦不会接受霍野,却还是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为那百分之一的可能而方寸大乱。
许以周抬起头,看向了许以礼,他笑了一下,骷髅上开出了一朵灿烂的话,底色是片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