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这条长河的存在一直没有改变,但它无时无刻不在改变。
周天万物,不易者唯易。
这世上真正永恒不变的,正是“变化”本身,而正是因为变化,所以才能长存。
蝴蝶睁开了眼睛,窗外正是黄昏月升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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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萝坐在顾绛闭关的屋门外,在他打开房门的瞬间,她就惊喜地起身看向门口,而后神情一滞,不觉落下泪来。
门内的女子依旧是朱颜玉貌,可那一头青丝不知何时,竟变成了白发。
对方似乎没看到她的失态,只是道:“阿萝,随我去取一壶酒来。”
李青萝默默垂泪不语,跟着他悄无声息地去取了窖藏的美酒,然后往灵鹫宫的后山去。
灵鹫宫的后山是一片树林,顾绛寻到一棵古松,坐在了树下,他拍了拍地面说:“这是我给自己留的位置,旁边那株松树下埋的是我师父,那边的柏树底下,是你娘。”
李青萝捂着脸,啜泣难言。
顾绛却笑道:“你也是这么大的人了,女儿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像个孩子。”
李青萝道:“只要姑姑在一天,我就是个孩子,冷了饿了,可以回灵鹫宫来,被人欺负了,可以找姑姑告状。”
顾绛摇头道:“你呀,就是因为你这爱娇的性子,我原本是打算把内力全都留给语嫣的。”
李青萝闻言知意:“您现在不这么打算了吗?”
顾绛淡淡地点了点头:“我把毕生所得整理成册,留在了屋内,她想学就去学,不想学就不学,我之前只是想着师父的传承,但从你父亲那儿走了一趟,忽然想通了,后人不必背负前人的想法,我也不该把自己的意思强加在她身上,左右她的人生。”
“你爹都能放手,我难道还不如他吗?”
顾绛拿出两个酒杯倒满了酒,将其中一个递给李青萝,笑道:“来,阿萝,陪我喝一杯。”
李青萝撇了撇嘴,还是接过了酒杯,陪他对饮起来。
山中月下,林深人静。
白发女子的功力在缓缓溃散,她的面容变得苍老,皱纹遍布,倾国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
两人都没说话,直到壶中酒饮尽了,李青萝伏在已经彻底老去的女子膝上悲声痛哭,她这一生似乎就是这样,年幼时失去父母,成年后又失去丈夫,父母都不在的现在,连姑姑都要离开了。
此后,再也没有人唤她“阿萝”了。
顾绛轻抚着她的长发,就像她十多岁时跑回灵鹫宫哭诉时那样,轻声道:“好了好了,哭过这一场就算了。”
“我名为齐乘云,自当齐生死,何况我已九十六岁,世间有多少人能活到我这个岁数?”
“不必恋恋不舍。”
他抬头望着已经升上中天的明月,因为身体的老化而看不清楚,只能眯起眼睛向着明亮的光源,悠悠道:“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真是好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