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窟深处,毁灭的余波仍在低吟。巨大的冰棱如同被神灵胡乱丢弃的巨矛,斜插在龟裂的冰面上。寒气裹挟着尚未散尽的灼热火星和冰蓝符文的碎屑,在幽暗的光线下打着旋儿,营造出一种劫后余生、又随时可能再次崩塌的诡异静谧。
林震像一袋被暴风雪蹂躏过的破土豆,脸朝下栽在冰碴和血污混合的“泥泞”里。左肩和左胸的伤口被冰蓝霜花和冻结的血块糊住,像个粗制滥造的冰雕半成品。右臂以一个正常人绝对做不到的角度软塌塌地甩在身侧。眉间那道疤痕倒是很活跃,一跳一跳地疼,提醒他还没彻底报废。
“唔…”一声无意识的呻吟从他喉咙里挤出来,带着冰碴摩擦的沙哑感。他艰难地掀开仿佛被冻住的眼皮,视野里一片旋转的幽蓝和破碎的黑暗。他试图动一动手指,回应他的只有全身骨头集体罢工的抗议和无处不在、深入骨髓的寒意。
“完犊子…真成冰坨子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拍回了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息,也许是几个时辰。一阵极其不和谐的、带着浓郁硫磺味和某种…陈年腌菜缸子发酵气息的“芬芳”,顽强地钻进了林震被冰寒麻痹的鼻腔。
接着,他感觉自己的一条腿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不是温柔的搀扶,而是像屠夫拖死猪一样,粗暴地、毫不怜香惜玉地在地上拖行!
冰碴子摩擦着破烂的裤子和皮肉,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啦”声。脑袋时不时磕在凸起的冰块上,“梆、梆”作响。
“哎…哟…喂…”林震想抗议,发出的声音却像漏气的风箱。
“嗬嗬…沉…真沉…”一个破锣嗓子在头顶响起,带着浓重的喘息和不满,“比…比老七上次拖的那头冻僵的雪驼…还沉…”是莫老七!
这疯癫药人居然没被埋了?还跑来拖尸…不,拖人了?
林震被拖得七荤八素,勉强睁开一条眼缝。视线晃动中,看到莫老七佝偻干瘦的背影在前面吭哧吭哧地用力。他身上的破烂衣服似乎更破了,沾满了新的冰屑和可疑的深色污渍。最醒目的是他屁股蛋子上,赫然挂着几坨半冻结的、黄白相间的…雪橇犬排泄物?随着他拖拽的动作,那几坨“挂件”还很有节奏地晃悠着,散发出更加浓烈的“芬芳”。
“呕…”林震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把最后一口淤血喷出来。这味儿,比寒镜的冰封咒还霸道!
“老…老七…”林震气若游丝地试图沟通,“轻…轻点…腰…腰要断了…”
“嗯?”莫老七似乎听到了,猛地停下脚步,林震的脑袋“咚”一声又磕在一块冰棱上。
莫老七松开手,转过身,那张枯槁青紫、沾满冰渣和泥污的脸凑到林震眼前,浑浊的眼珠里闪烁着混乱的光,像是在努力辨认什么稀罕物。
“腰…腰?”他歪着头,口水混着冰碴从嘴角淌下,突然咧开一个极其惊悚、露出几颗黑黄烂牙的笑容,枯爪猛地拍在林震的腰眼上!
“哎哟!”林震疼得差点原地升天。
“嘿嘿…没…没断!”莫老七满意地收回爪子,在破烂衣服上蹭了蹭,“老七…有经验!拖…拖过的腰…比你吃过的饭…都多!”语气里居然还带着点诡异的自豪。
林震:“……”他决定闭嘴。跟一个拖着你在冰窟里遛弯、屁股上还挂着“生化武器”的疯子讲道理,纯粹是自取其辱。
莫老七似乎觉得检查完毕,再次抓住林震的脚踝,继续他的拖拽大业。嘴里还开始哼起不成调的、极其荒诞的小曲儿:
“冰窟窿…开蓝花…(嗬嗬)”
“拖个肉墩…回家家…(呼哧)”
“老妖婆…瞪眼瞎…(呸)”
“雪橇犬…拉金粑…(嘿嘿)”
他一边哼,一边还很有节奏地用空着的那只手,拍打着自己屁股上挂着的“挂件”,发出“啪叽、啪叽”的闷响。那几坨“金粑”随着拍打晃得更欢实了,浓郁的“芬芳”简首要凝成实质。
林震生无可恋地被拖着,听着这惊世骇俗的“战歌”,闻着这感天动地的“香氛”,感受着冰碴摩擦皮肉的“按摩”和脑袋磕冰块的“打击乐”。他觉得自己的苦难经历又可以写一本新的《北境求生指南》了,章节就叫《论如何在被药人拖行中保持心态不崩》。
就在林震觉得自己快要被熏晕过去或者被拖散架时,莫老七终于停下了。他把林震往一个相对避风、堆着不少杂乱冰冻垃圾(破渔网、冻硬的鱼骨、断裂的冰镐)的角落一丢。
“到…到家了…”莫老七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旁边一块覆着厚冰的岩石上,那几坨“挂件”很自然地融入了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