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峰背阴面的石室比往常更加寒冷。
白芷蜷缩在冰玉寒床的一角，双手死死攥着胸前那半枚铜钱，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白雾，长长的睫毛上结满了细碎的冰晶。体内那股狂暴的玄阴之气如同千万根冰针，在她的经脉中肆意穿刺、游走，带来深入骨髓的剧痛。
距离黑石堡任务己经过去七日。那日她与林震神魂相触的瞬间所见的画面碎片，至今仍会在午夜梦回时突然闪现，搅得她心神不宁。更糟的是，自从接触了林震断刀中那股金红火焰后，她体内的玄阴之气变得越发躁动不安，与《玄元凝冰诀》的冲突日益加剧。
"呃。。。。。。"
又一阵剧痛袭来，白芷猛地弓起身子，牙齿深深陷入下唇，铁锈味在口腔中弥漫。她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云棠给的"九阳暖玉膏"，指尖挖出最后一小块淡黄色的药膏，涂抹在心口和丹田位置。药膏接触皮肤的瞬间，一丝微弱的暖意渗入，暂时压制了部分肆虐的寒气。
但这远远不够。
白芷艰难地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寒床上，目光空洞地望着石室顶部那些天然形成的冰棱。药膏的效力正在迅速消退，寒意再次从西肢百骸深处涌出。她知道自己应该继续运转《玄元凝冰诀》来疏导这些寒气，但每一次尝试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稍有不慎，就会引发更剧烈的反噬。
"变强。。。。。。"她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只有变强。。。。。。才能。。。。。。"
才能什么？报恩？还是弄清楚黑石堡那一瞬间看到的画面究竟意味着什么？白芷自己也说不清楚。她只知道，每当想起林震那双燃烧着倔强火焰的眼睛，想起他为了保护村民不惜以凡人之躯硬撼妖将的决绝，胸口就会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灼热感，与她体内天生的玄阴寒气形成鲜明对比。
石室厚重的石门突然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白芷条件反射般绷紧身体，迅速抹去脸上因疼痛而渗出的冷汗，强撑着坐起身来。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这副狼狈模样，尤其是——
"小师妹，你这屋子比冰窖还冷三分！"
云棠明快的声音伴随着一阵暖风涌入石室。她今天换了一身鹅黄色的窄袖劲装，腰间系着一条绣有火焰纹样的深红腰带，整个人如同一束阳光，瞬间照亮了阴暗的石室。她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盖子缝隙间飘出的食物香气。
"师姐。"白芷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云棠明亮的眼睛在白芷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她放下食盒，几步走到寒床边，伸手就要去探白芷的额头："寒毒又发作了？怎么比上次还严重？"
白芷下意识地偏头避开："我没事。"
"没事？"云棠嗤笑一声，不由分说地抓住白芷的手腕。触手的冰凉让她脸色骤变，"你这手比死人还冷，还说没事？"她指尖凝聚起一丝赤色灵力，沿着白芷的腕脉探入，立刻感受到对方体内狂暴乱窜的玄阴寒气。"《玄元凝冰诀》又反噬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修炼要循序渐进吗？"
白芷垂下眼睛，没有回答。她知道云棠是好意，但这种关切此刻只让她感到更加无力。自从被掌门收为关门弟子，宗门上下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她这个"特殊体质"的弟子。若连基础心法都无法驾驭，岂不是辜负了师尊的期望？
"罢了。"云棠叹了口气，从腰间锦囊中取出一个比之前更大的玉瓶，"这是我从药宗新求来的九阳暖玉丹，效果比药膏强十倍。"她倒出一颗龙眼大小的赤红色丹药，不容拒绝地递到白芷嘴边，"服下。"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暖流从喉间首下丹田，随即扩散至西肢百骸。白芷只觉得一股温和却坚韧的热力在体内流转，所过之处，肆虐的玄阴寒气如同冬雪遇春阳，暂时退却了几分。她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终于能够稍微放松。
"谢谢师姐。"这次的道谢真诚了许多。
云棠摆摆手，转身打开食盒，端出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肉粥和几样精致小菜："先吃点东西。你这玄阴之体本就消耗大，再不吃些热食，怕是连床都下不了了。"
食物的香气勾起了白芷的食欲。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己经整整一天没有进食了。接过云棠递来的玉勺，她小口啜饮着热粥，温暖的汤汁滑入胃中，带来久违的舒适感。
云棠坐在一旁，看着白芷进食，忽然开口："林七醒了。"
白芷的手猛地一抖，勺子磕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迅速垂下眼睛掩饰自己的失态："他。。。伤势如何？"
"命是保住了。"云棠的语气有些复杂，"药宗的人说，他右臂的烧伤太过诡异，寻常药物根本无效。最后还是慕辰师兄亲自出手，用青木回春术勉强保住了那条胳膊，但日后能恢复几成功能就难说了。"
白芷的手指无意识地着胸前的铜钱。黑石堡那一战的情景再次浮现在眼前——林震挥动断刀时，灰烬剥落后露出的金红光芒，以及那光芒对他手臂造成的可怕灼伤。。。那究竟是什么力量？为何会与她的玄阴之气产生如此剧烈的反应？
"师姐，"她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林七那柄断刀。。。宗门可有人看出什么端倪？"
云棠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对他那柄刀感兴趣？"她摇摇头，"几位长老查验过，说刀上残留的火毒前所未见，不似寻常灵火，倒像是。。。"她突然住口，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
"像是什么？"白芷追问。
"没什么。"云棠转移话题，"倒是你，那天接触他伤口后反应那么大，可把我和方岩吓坏了。你们之前认识？"
白芷的手悄悄攥紧了被子一角。她该怎么说？说她与林震十年前在瘟疫肆虐的村庄有过一面之缘？说他们之间可能存在着某种通过半枚铜钱连接的神秘联系？这些连她自己都理不清头绪的事情，如何向他人解释？
"只是。。。被那火毒惊到了。"她最终选择了一个最简单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