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峰炸炉的余波尚未平息,那夜空中巨大的冰晶“谢礼”二字如同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天枢宗的脸面上。药峰长老捧着几块勉强收集的、寒气刺骨的冰晶残片,气得须发皆张,在掌门大殿内暴跳如雷。
“无法无天!简首是无法无天!”药峰长老的声音几乎掀翻殿顶,“潜入百草园,炸毁丹房,惊动吞岳老祖,还卷走老夫视若性命的赤阳朱果、雷击木藤、月华灵芝!临走还要留下这羞辱宗门的‘谢礼’!掌门!此等行径,与魔道何异?那冰翼烬心,根本就是邪物!是灾星!”
药峰长老的控诉,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精准地扎在殿内某些人心头早己埋下的猜忌之上。几位执法长老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焚天炉内那“傻X”冰雕带来的羞辱,对冰翼之力未知的恐惧,此刻在药峰长老的悲愤控诉中找到了宣泄口。窃窃私语如同阴冷的潮水,在大殿角落蔓延开来。
“药长老所言……不无道理啊。”
“那冰翼之力,连地火都自行退避,太过诡异……”
“寒渊归来,性情愈发乖戾,行事更是肆无忌惮……”
云棠垂首侍立在一位面容古板、眼神锐利的执法长老身后,唇角却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时机到了。
待药峰长老的怒火稍歇,她适时地上前半步,声音轻柔,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如同一股若有似无的冷风,吹进在场所有长老的耳朵里。
“掌门,诸位长老,”云棠微微福身,眉宇间笼着化不开的愁云,“弟子……弟子本不该妄议白师姐,只是心中实在惶恐不安。那夜盗药,弟子虽未亲见,但事后听药峰师弟们提及,白师姐操控寒气、撕裂禁制、驱使毒草蛰伏的手段……简首……简首如同传说中那些以死气、寒气为食的异域邪魔!”
她抬起眼,目光扫过众人变得凝重的脸,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惊惧:“弟子曾在一卷极其古老的残破典籍中偶然看到过记载……说那冰翼烬心,虽为天地异宝,却亦是极凶极煞之物!其力每增长一分,便需汲取大量生机为祭!若任其滋长不加遏制,终会反噬其主,化为只知杀戮的寒冰傀儡,更会引动天地间沉寂的死寂之气,祸及一方!那典籍最后……只留下一句模糊的箴言……”
她恰到好处地停顿,成功吊起了所有人的胃口。连掌门都微微前倾了身体。
“是何箴言?”一位长老急切追问。
云棠深吸一口气,仿佛说出这句话需要莫大的勇气,一字一顿:“欲镇邪翼,唯……活祭其主!以生灵之血魂,浇熄烬心之火,永锢寒渊之底!”
“活祭”二字,如同惊雷,在肃穆的大殿内炸开!长老们面色剧变,倒吸冷气之声此起彼伏。
“荒谬!”玉衡真人的怒斥如同洪钟,震得梁上微尘簌簌落下,“云棠!凭你一面之词,凭一卷不知真伪的残破典籍,就敢妄言同门性命?其心可诛!”
云棠立刻惶恐地跪下,泫然欲泣:“师尊息怒!弟子……弟子只是忧心如焚,恐宗门遭劫!那夜‘谢礼’二字高悬,冰寒刺骨,药峰一片狼藉……此等力量,岂是人力可控?若典籍所言为真……后果不堪设想啊!弟子宁愿是自己看错,宁愿受罚,也不敢拿宗门安危做赌注!”她字字泣血,将“顾全大局”、“舍己为公”的姿态做到了极致。
“够了!”那位面容古板的执法长老——严律真人,霍然起身,声音冰冷如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冰翼之力本就邪异难测,此女行事愈发狂悖,留之必成大患!为宗门计,当断则断!”
他目光如电,扫过几位同样面露狠厉之色的执法长老,最终落在沉默不语的掌门身上:“掌门!请即刻下令,布‘七煞诛魔阵’!锁拿白芷,验明正身!若其力无害,自可还她清白;若……若真需活祭镇压,那也是她为宗门存续应尽之义!此乃两全之策!”
“严律长老所言极是!”
“附议!当布诛魔阵!”
“请掌门决断!”
附和之声渐起,在云棠低垂的眼帘掩盖下,一丝得逞的毒笑悄然浮现。大局己定。
玉衡真人气得浑身发抖,刚要再斥,却被掌门一个抬手制止。掌门的目光深邃,扫过群情激愤的众人,又落在玉衡身上,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既如此……便……布阵吧。严律,由你主阵。务必……谨慎。”
“谨遵掌门法旨!”严律真人眼中厉芒一闪,躬身领命。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寒鸦,瞬间飞遍天枢宗每一个角落。
“听说了吗?冰翼是邪物!要活祭才能镇压!”
“白师姐她……真的会变成只知杀戮的傀儡?”
“七煞诛魔阵啊……那可是对付魔头的大阵!看来长老们是认定……”
恐慌、猜忌、惋惜、幸灾乐祸……种种情绪在弟子间弥漫。慕辰听闻消息时,正对着窗外出神,手中无意识地着一块温润的暖阳佩碎片。他猛地攥紧碎片,指节发白,豁然起身就要冲出房门,却被一道无形的禁制牢牢挡在屋内。
门外传来玉衡真人疲惫却不容置疑的声音:“慕辰,为师知你心意。但此刻出去,只会火上浇油,陷她于更险之地!相信她……那丫头,鬼得很!”
慕辰狠狠一拳砸在禁制光幕上,光幕纹丝不动,反震之力让他手臂发麻。他颓然靠墙滑坐在地,眼底是深不见底的痛苦与无力。阿芷……这一次,你还能破局而出吗?
七日后,子夜。天枢峰后山,断魂崖。
此地终年阴风怒号,怪石嶙峋如厉鬼獠牙,正是宗门处置重犯、引动地煞阴气的绝地。七根高达十丈、刻满血色符文的玄铁巨柱,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深深插入崖顶坚硬的黑岩之中,彼此之间由粗如儿臂、闪烁着幽蓝电光的锁链相连,构成一个覆盖方圆百丈的巨大杀阵——七煞诛魔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