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宗后山,望月崖顶的罡风呜咽着,卷走最后一丝酒气。慕辰蜷在冰冷的青石上,头痛欲裂地睁开眼。宿醉的钝痛如同钝刀在脑髓里搅动,而更尖锐的,是心口空荡荡的冰凉。
暖阳佩!
他猛地坐起,不顾眩晕,双手在身侧和冰冷的地面上慌乱摸索。没有!只有粗糙的岩石和松针的碎屑!那块裂痕遍布、却承载着他最后一丝念想的玉佩,不见了!
“玉佩……阿芷的玉佩……”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干涩。昨夜醉后零碎的画面涌入脑海——踉跄走向仙鹤,笨拙地将玉佩系在它脚踝上,那句绝望的呓语“替我守着她……别靠近……”——像冰冷的针,狠狠扎进心口。
不行!必须找回来!哪怕她己不再需要,哪怕它己布满裂痕,那也是他仅剩的、与她相连的念想!
慕辰强撑着站起身,体内因宿醉和心绪激荡而紊乱的青木灵气艰难流转。他闭上眼,凝神感应。玉佩曾是他本命法器的一部分,上面残存着他精纯的木系灵力烙印,如同黑暗中最微弱的萤火,虽淡,却未曾彻底熄灭。
一丝微弱却清晰的牵引感,如同细线,从崖下传来。
他踉跄着,循着那丝感应,一步步走下望月崖。月光照亮他苍白失血的侧脸和紧抿的唇线,眼神是失魂落魄后的执拗。
……
林震洞府内,混乱的能量风暴虽己平息,留下的狼藉却触目惊心。融化的岩石地面凝结成凹凸不平的幽蓝冰壳,洞壁覆盖着厚厚的冰层,空气中弥漫着能量湮灭后的焦糊味和刺骨的寒意。
林震背靠着一块相对完好的覆冰岩壁,大口喘息,胸口起伏剧烈,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未干的血迹。他赤着精壮的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了灼烧的痕迹和冰霜侵袭留下的白痕,狼狈不堪。他垂着头,视线死死盯着脚边不远处那枚静静躺着的暗金星辰碎片。碎片光芒黯淡,只余下一点微弱的赤金星芒在幽暗中闪烁,像一只疲惫的眼睛。
方才烙印共魂、五感错乱的冲击,灵魂被强行撕扯又灌入海量信息的痛苦,还有最后那股失控爆发的、反噬了窥探者的混合力量……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认知和掌控。此刻,只剩下透支后的极度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他下意识地抬手,粗糙的指腹无意识地着胸口那枚沉寂下去的铜钱烙印,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烙印灼烫时的悸动,以及……紧拥那冰冷柔软躯体时,那奇异又该死的触感。
几步之外,白芷同样静立着。素白的衣裙在洞府幽暗的冰光下纤尘不染,冰蓝色的长发垂落,遮住了大半侧脸,只露出线条清冷的下颌。她微微低着头,目光似乎也落在那枚星辰碎片上,又仿佛穿透了它,落在更虚无的所在。她周身的玄阴之气收敛得极好,如同万年不化的冰山,但细看之下,那搭在身侧、被宽袖遮掩的手,指尖却在微微蜷缩着,仿佛在抗拒着什么残留的触感——额角那点微弱的湿意和温热,以及腰间被铁箍般禁锢过的力道。
洞府内死寂无声,只有冰层融化滴落的水声,滴答,滴答,敲打在凝滞的空气里。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几乎要凝固成冰时——
“白芷……林震?”一个带着迟疑、压抑着某种剧烈情绪的嘶哑声音,在洞府门口响起,打破了死寂。
慕辰!
他循着玉佩的微弱感应,终于找到了这里。当他看到洞府内的景象时,瞳孔猛地一缩。融化的地面,厚厚的冰壁,空气中残留的狂暴能量波动和刺骨寒意……还有,那站在狼藉中心、距离如此之近的两人!
林震半裸着上身,靠在冰壁上喘息,眼神疲惫却带着一种慕辰从未见过的、近乎的烦躁。而白芷……她背对着门口,但那微微凌乱的发丝,略显苍白的侧脸,还有那静立时周身萦绕的、尚未完全平息的能量余韵……无一不显示着她刚刚经历了一场剧烈的消耗。
更重要的是,慕辰的目光瞬间锁定了白芷的颈间——那枚裂痕遍布的暖阳佩,正静静地贴在她白皙的肌肤上,在幽暗的光线下,折射着温润而刺眼的光泽!
他的玉佩!被他亲手系在仙鹤脚上、寄托着绝望守护的玉佩,此刻,正挂在她的颈间!
一股冰冷的酸涩瞬间冲上喉咙,堵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踉跄着向前一步,声音因为极力压抑而更加嘶哑,带着无法掩饰的质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的玉佩……为什么……会在你这里?”他的目光,死死钉在林震身上,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被背叛的痛楚。是林震!一定是他!他趁自己醉酒……他怎么能?!
林震闻声,猛地抬起头。那双赤红的眼中疲惫瞬间被点燃,化为熊熊的怒火和一种被冒犯的暴躁。他认出了慕辰,更看清了对方眼中那该死的、仿佛捉奸在床般的指责!
“操!”林震低骂一声,撑着冰壁站首身体,肌肉因用力而贲张,带起一阵细微的冰屑剥落声。他毫不畏惧甚至带着挑衅地迎上慕辰的目光,嘴角扯出一个凶狠又嘲讽的弧度,“老子捡的!怎么?你慕大少爷的东西掉粪坑里,别人还不能捡了?”他刻意加重了“粪坑”两个字,目光扫过慕辰沾着泥泞草屑的衣摆和狼狈的神色,充满了鄙夷,“自己喝成死狗乱丢东西,还有脸跑来质问?老子没找你算账,你倒先嚎上了?这玉佩是她的!她爱挂哪挂哪!关你屁事!”
“你!”慕辰被这粗鄙蛮横的抢白气得脸色发青,胸口剧烈起伏。他看着白芷颈间的玉佩,又看看林震那副理所当然、霸占一切的姿态,一股巨大的悲愤和无力感几乎将他淹没。他转向白芷,声音带着最后的希冀和无法抑制的痛楚:“阿芷……那玉佩……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