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脚下一滑!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旁边踉跄倒去!
不偏不倚!
他重重地摔进了洞府旁那个废弃的、蓄满恶臭污泥和腐烂草叶的——猪圈!
冰冷的、粘稠的、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臊气息的污泥,瞬间包裹了他!灌入他的口鼻!浸透了他素来纤尘不染的青衫!那可怕的触感,那刺鼻的味道,如同最恶毒的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记忆深处最屈辱的牢笼!
眼前不再是猪圈的污秽,而是慕家后花园那个同样肮脏的泥塘!
“嫡长子?呸!不过是个连玉玺都守不住的废物!”庶弟慕枫那张充满恶意的脸在眼前放大,带着快意的狞笑,狠狠将他推入冰冷腥臭的泥水中!污泥灌入口鼻,呛得他无法呼吸,耳边是庶弟和仆从们肆无忌惮的哄笑。他挣扎着,污泥糊满了全身,昂贵的锦袍成了抹布,精心梳理的发髻散乱如草。他抬起头,看见廊下父亲冷漠失望的眼神,那眼神比泥塘的冰水更刺骨!
“废物…”
“丢人现眼…”
“慕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那些声音,那些眼神,跨越时空,与此刻猪圈的恶臭、污泥的冰冷、以及洞府内隐约传来的灵力波动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巨大的、名为“耻辱”的网,将他死死罩住,拖入无边的黑暗深渊!
“呃…嗬…”慕辰的身体在恶臭的污泥中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这肮脏的环境,而是源于灵魂深处那被彻底撕开的、鲜血淋漓的伤口!完美表象被彻底碾碎,露出下面那个在泥泞中挣扎、永远无法摆脱“废物”烙印的卑微小童!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用身体的疼痛压制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屈辱和崩溃。污泥漫过他的下巴,他紧闭着眼,冰凉的泪水混着污泥滑落,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青玉的枷锁在污泥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痕遍布。
……
星辉坪,喧嚣的中秋宴。
丝竹悦耳,笑语喧哗,琉璃月灯映照着一张张欢愉的脸。慕辰端坐席间,暖阳佩己不在身,心口的寒意如影随形。他看着远处林震大大咧咧地将云棠递给白芷的那杯酒夺过,豪迈地一饮而尽,看着他因酒力发作,指着寒潭月影高喊“媳妇”,看着白芷瞬间冻结整片寒潭…人群爆发出惊呼和欢笑,场面混乱而荒诞。
云棠怨毒扭曲的脸在人群中一闪而逝。慕辰知道那杯酒有问题。他甚至…猜到了云棠想做什么。一个阴暗的念头,如同沉在寒潭底部的毒草,在绝望和自毁的冰水中悄然滋生。
他回到静室,铺开雪浪笺。笔尖蘸饱了墨,悬停在纸面,却久久无法落下。写什么?提醒?警告?以什么立场?他算什么?
识海中,是祠堂的冰冷黑暗,是泥塘的腥臭屈辱,是心脉深处那跗骨之蛆的寒毒在无声蔓延。暖阳佩己送出,守护己无意义。完美早己是镜花水月,前路只剩下无望的灰烬。
绝望如同墨汁,彻底浸透了他的神魂。
罢了。
既然注定破碎,不如由她亲手斩断。或许…被那冰冷月光般的人亲手推向深渊,也是一种痛快的终结?至少,能让她永远记住,曾有一个人,如此不堪又如此决绝地…存在过。
笔尖终于落下,在雪浪笺上划出流畅而冰冷的字迹:
“白师妹妆次:中秋佳会,星辉如练。闻鹊桥灵验,可测道侣姻缘。师妹与林师弟情谊深厚,不若趁此良辰,携手一测?慕辰敬上。”
情谊深厚?多么虚伪的措辞。他几乎能想象云棠拿到这封信后,会如何利用,如何推波助澜。这就是他想要的。借刀杀人,杀的却是自己心中最后一点妄念。
他将信笺折好,指尖冰冷。唤来一只灵巧的传讯纸鹤,将信笺系于鹤足。
纸鹤扑棱着翅膀,消失在月色中,带着他亲手点燃的、焚毁自己的引信。
……
天枢峰深处,掌门专属的“玉漱清心池”。
氤氲着浓郁灵气和暖玉芬芳的水汽扑面而来。慕辰循着空间波动,心急如焚地冲入浴池入口,看到的却是他此生都无法想象的画面:威严的掌门师伯赤裸上身,古铜色的脊背挂着水珠,正带着震怒转身;师尊玉衡真人浑身湿透,捂着脸一脸生无可恋;林震捂着肚子笑得捶打水面;而白芷…湿漉漉的冰翼贴在背上,脸色冰寒,脚下蔓延出冻结的冰痕…
荒诞!离奇!彻底颠覆了所有清规戒律和等级森严!
慕辰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预想中的凶险场面没有出现,眼前这混乱、尴尬、甚至带着几分滑稽的场景,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那根名为“规矩”的紧绷心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