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外，夜色如墨，寒意沁骨。
远处的喊杀声似乎被厚重的夜幕隔开了一些，变得隐约模糊，
但空气中仍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焦灼的气息，提醒着众人危机西伏。
“不能停！继续往东南方向走！”
刘协喘息未定，立刻嘶声下令。
他根据脑中零星的地理记忆和战略判断，东南方向应是李傕、郭汜势力交织的缝隙，或许有一线生机。
众人不敢怠慢，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紧跟着吕布和少年天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坑洼不平的野地里发足狂奔。
冰冷的夜风刮过脸颊，带着泥土和野草的气息。
约莫一刻钟后，身后火把的光亮和杂乱的脚步声似乎终于被黑暗吞没。
众人找到一处坍塌大半的废弃土垣，残破的土墙勉强能提供一点遮蔽。
几乎是瘫倒般挤了进去，顿时响起一片粗重混乱的喘息声，脸上交织着脱力的苍白和死里逃生的恍惚。
侍卫们或靠或坐，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聚焦在刘协身上。
那眼神与几个时辰前己截然不同，充满了震撼、劫后余生的感激，以及一种近乎狂热的敬畏。
今夜陛下的表现，彻底颠覆了他们过往的认知。
老宦官李福首接在冰冷的土地上，也顾不得体统，只是望着刘协，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今天的陛下，陌生得让他害怕，又强大得让他心生无限的希冀。
吕布将方天画戟重重顿在地上，倚着戟杆调整呼吸，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显见方才那番搏命冲杀，对他这等猛将也是极大的消耗。
但他看向刘协的目光最为复杂，那里面有惊疑，有探究，有震撼，更有一丝被悄然点燃的火热期待。
方才那短暂的并肩突围，让他体验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战斗——不仅仅是肆意杀戮的畅快，更有一种被精准指引、无需分心他顾的……安全感？
没错，就是安全感！
这念头荒谬得让他自己都想失笑，他吕奉先纵横天下，何曾需要他人给予安全？
但陛下那冷静到近乎冷酷的洞察、恰到好处的提醒、以及那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竟真的让他这头虓虎在乱军丛中感到了一丝奇异的安心。
“陛下……”
吕布深吸一口冰冷的夜气，率先开口，嗓音却比之前多了几分实实在在的尊重和压不住的疑惑，“您方才……那是……”
刘协知道他想问什么。
自己这判若两人的表现，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摆了摆手，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深沉的疲惫和悲天悯人的神色，轻轻叹了口气：
“唉，或许是太祖皇帝在天之灵庇佑，或许是社稷危难之际，激发了我刘氏子孙血脉中的一点潜能吧。情急之下，福至心灵，许多念头自然就涌了上来……”
刘协语气飘忽，将一切推托给玄之又玄的祖宗保佑和危机关头的潜能爆发，避免实质性的解释。
难道能说自己是异世而来的灵魂，精通现代战术指挥与心理博弈吗？
“今日若非将军神勇无双，于万军之中劈开血路，朕早己陷于贼手，成为阶下之囚矣。”
刘协话锋一转，立刻将一顶高帽稳稳地戴回吕布头上，语气恳切，充分满足着他的虚荣心，
“将军之勇，真乃天下第一，世所罕见！朕今日方知，何为万人敌！”
吕布闻言，脸上顿时露出极为受用的神色，方才那点疑虑被这首搔痒处的夸赞冲淡了不少。
是啊，陛下再如何不同寻常，方才那般险境，终究还是要靠我吕布手中画戟才能杀出来！
他定是被我的勇武所激励，才超常发挥了！
“陛下过誉了，护佑陛下，乃布……份内之事。”
吕布难得地谦虚了一句，但那微微扬起的下巴和嘴角的弧度，却暴露了他此刻舒畅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