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默然片刻，缓缓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自嘲：“文和半生沉浮，于这乱世激流中谋求存身立命，献策用间，得罪之人……遍布朝野西方。李郭军中，忌我分权、怨我计毒者，有之；
长安旧臣，恨我献策引狼入室、致使京城再遭兵燹者，更有之；
乃至一些自诩清流的关东士族，亦可能因西凉军祸乱京师、践踏斯文而迁怒于我。仇家甚多，实难断定。”
“不过，观此刺杀手段，阴诡精准，力求一击毙命且不留痕迹，不似西凉军那般张扬酷烈、大开大合，倒更似……某些惯于藏身阴影之中、行鬼蜮伎俩的势力所为。”
虽仍无法确定幕后主使究竟是谁，但至少排除了一种最明显的可能。
“此地凶险，不可久留！”
刘协断然道，“刺客虽退，难保其不会招引更多人马前来！必须立刻动身！”
吕布与贾诩闻言，皆神色一凛，躬身称是。
“陛下，我等当下该往何处去？”贾诩躬身请示，既己认主，行止方向自然需由刘协定夺。
刘协略作沉吟，目光投向东南方向的沉沉夜色，那里群山起伏的轮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继续向东南！弃大路，走山野小径，借地势隐匿行踪！先竭力脱离李傕、郭汜主力所能掌控的核心区域再说！”
他依稀记得历史上汉室东归的艰难路径，东南方向虽有山川险阻，却也是迂回求生、最终通往生机之地。
嵩山、伏牛山脉连绵，正是藏身遁走、躲避大军追剿的绝佳屏障。
“陛下明见。”
贾诩眼中闪过一抹由衷的赞许与认同之色，“东南方向，诸侯势力犬牙交错，互相牵制，反而易于我等周旋隐匿，于夹缝中觅得一线生机，徐图发展。”
方针既定，众人毫不拖延，立刻收拾行装，准备启程。
刘协看了看贾诩那被撕裂的袖子和自己手臂上己凝住血珠的浅伤，对吕布道：“奉先，去寻两套齐整些的衣甲来，我与文和先生需换下这身显眼的装束。”
吕布领命，很快从贾诩的队伍中找来两套普通军士的衣物，虽有些陈旧，还带着尘土和汗渍，但总算完整，不起眼。
刘协与贾诩迅速除去破损显眼的外袍，换上灰扑扑、毫不起眼的军服，混入队伍之中，果然不再如先前那般扎眼。
“陛下对此道……倒是颇为熟稔。”
贾诩整理着并不合身、略显宽大的衣甲，看着刘协那异常麻利迅捷的动作，忍不住低声感慨了一句。
这位少年天子对“乔装潜行”、“隐匿踪迹”这套业务，熟练得简首令人心疼，这绝非深宫之中能练就的本事。
刘协面不改色，熟练地系紧腰带，将袖口挽起，淡淡道：“咳咳，乱世求存，技多不压身罢了。都是生活所迫。”
贾诩闻言，微微一怔，随即苦笑摇头，将满腹的惊疑与探究再次强行压下。
这位陛下，当真是愈发令人难以看透，深不可测了。
队伍再次开拔，气氛却比先前更加凝滞沉重。
虽有贾诩麾下两百余名精锐士卒加入，实力陡增，但那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冷箭。
沉甸甸的压在每个人心头盘踞，提醒着他们己沦为暗处敌人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