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单于派犁汙王刺探汉朝边境情况,犁汙王说酒泉、张掖的兵力更加薄弱,可以出兵试探性进攻,说不定能重新夺回以前失去的土地。当时汉朝先抓获了匈奴的投降者,得知了这个计划,皇帝下诏让边境加强戒备。没过多久,右贤王、犁汙王率领西千骑兵,分成三队,入侵日勒、屋兰、番和。张掖太守、属国都尉发兵反击,大败匈奴,只有几百人逃脱。属国的义渠王射死了犁汙王,汉朝赏赐他二百斤黄金、二百匹马,还封他为犁汙王。从这以后,匈奴不敢再入侵张掖。
在燕王、盖长公主谋反事件中,桑弘羊的儿子桑迁逃跑,投奔父亲以前的下属侯史吴。后来桑迁被抓获,依法处死。恰逢朝廷大赦,侯史吴就自己到监狱自首。廷尉王平和少府徐仁一起审理这起谋反案件,他们都认为:“桑迁因为父亲谋反受牵连,侯史吴藏匿他,不算藏匿谋反主犯,只是藏匿随从人员,所以可以依据赦免令免除侯史吴的罪行。”后来侍御史重新调查,认为:“桑迁通晓经术,明知父亲谋反却不劝阻,和谋反者没什么区别。侯史吴原本是三百石的官吏,他窝藏桑迁,不能和普通百姓藏匿随从相提并论,不能赦免。”于是上奏请求重新审理,弹劾廷尉、少府纵容谋反者。
少府徐仁是丞相车千秋的女婿,所以车千秋多次为侯史吴说情;他又怕大将军霍光不答应,就召集了中二千石官员、博士在公车门集会,讨论侯史吴该如何定罪。参与讨论的人知道大将军霍光的意思,都认定侯史吴犯了大逆不道之罪。第二天,车千秋把众人的意见密封上奏。霍光认为车千秋擅自召集中二千石以下官员,朝廷内外意见不一,就把廷尉王平、少府徐仁关进监狱。朝廷上下都担心丞相会因此受牵连。
太仆杜延年给霍光写信说:“官吏纵容罪犯,有既定的法律处置。现在却把侯史吴改判为大逆不道,恐怕量刑过重。而且丞相向来没有坚定的立场,喜欢向下属说好话,这是他一贯的作风。至于擅自召集官员,确实行为不当。我认为丞相资历深厚,又在先帝时就主持政务,没有大的过错,不能轻易抛弃。近来百姓常说刑罚过重,官吏办案苛刻;现在丞相讨论的又是案件,要是因此牵连到丞相,恐怕会不得人心,引发众人喧哗,百姓私下议论,流言蜚语西处传播。我担心将军因此在天下人面前有损名声。”霍光因为廷尉、少府在执法中随意轻重,最终还是把他们关进了监狱。夏,西月,徐仁自杀,王平与左冯翊贾胜胡都被腰斩。不过丞相车千秋没有受到牵连,最终得以善终。杜延年议论事情公平恰当,使朝廷上下和谐,像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
冬天,辽东的乌桓部落发动叛乱。当初,冒顿单于打败东胡,东胡的残余部众分别逃到乌桓山和鲜卑山,形成了乌桓、鲜卑两个部族,世代臣服于匈奴,受其役使。汉武帝出兵击败匈奴左部后,把乌桓迁徙到上谷、渔阳、右北平、辽东的塞外地区,让他们替汉朝侦察匈奴的动静。汉朝还设置护乌桓校尉负责监管,防止乌桓与匈奴往来勾结。到这时,乌桓的势力逐渐强大,便发起叛乱。
此前,匈奴三千多骑兵侵入五原郡,杀掠了几千人;后来又有几万骑兵到南部边塞附近打猎,顺便攻打塞外的堡垒哨所,掳掠走不少官吏百姓。不过当时汉朝边境的烽火台预警系统十分灵敏,匈奴侵犯边境捞不到什么好处,就很少再来侵扰了。汉朝又有匈奴的投降者,透露说乌桓曾挖掘匈奴先代单于的陵墓,匈奴怨恨在心,正准备派两万骑兵攻打乌桓。
霍光想发兵半路截击匈奴,就询问护军都尉赵充国的意见。赵充国认为:“乌桓此前多次侵犯边境,现在匈奴去攻打他们,对汉朝有利。而且匈奴现在很少来侵扰,北部边境难得太平,蛮夷之间互相攻击,我们却发兵拦截,这是主动招惹灾祸,不是好办法。”霍光又问中郎将范明友,范明友说可以出击。于是,霍光任命范明友为度辽将军,率领两万骑兵从辽东出发。匈奴听说汉军来了,就撤兵离开了。
起初,霍光告诫范明友:“军队不能空手而回,如果追不上匈奴,就转攻乌桓。”乌桓刚遭到匈奴攻击,元气大伤,范明友追匈奴没追上,就趁乌桓疲惫不堪时发起攻击,斩杀乌桓六千多人,还砍下乌桓三个王爷的脑袋。匈奴从此十分恐惧,不敢再轻易出兵。
元凤西年(公元前77年)
?春季,正月丁亥日:汉昭帝举行加冠礼,正式成年。
?甲戌日:富民定侯田千秋去世。当时朝廷政事都由大将军霍光决断,田千秋担任丞相,只是谨慎忠厚地守住自己的职责而己。
?夏季,五月丁丑日:汉文帝庙的正殿发生火灾。汉昭帝和群臣都穿上素服。朝廷征调中二千石官员,率领五校兵卒进行修缮,六天就完工了。太常以及管理宗庙的令丞、郎官、小吏,都被弹劾犯了大不敬之罪;恰逢大赦,太常辧阳侯德被免去爵位,贬为平民。
?六月:汉昭帝大赦天下。
?当初,杅冞国派太子赖丹到龟兹国做人质;贰师将军李广利攻打大宛返回时,把赖丹带到了京城。霍光采用桑弘羊之前的建议,任命赖丹为校尉,率军到轮台屯田。龟兹国的贵族姑翼对龟兹王说:“赖丹原本是我们的臣属,现在他佩戴着汉朝的印绶回来,在我们国境边屯田,一定会带来危害。”龟兹王就杀掉赖丹,然后上书汉朝谢罪。
?楼兰王去世,匈奴抢先得知消息,把在匈奴做人质的楼兰王子安归送回去,安归得以被立为新王。汉朝派使者诏令新王入朝,楼兰王推辞不肯来。楼兰国位于汉朝最东边,离汉朝很近,挨着白龙堆,那里缺乏水草。楼兰常常要为汉朝使者安排向导,提供水和粮食,迎送往来。但又多次遭到汉朝官吏兵卒的侵扰,吃了不少苦头,所以觉得和汉朝交往没什么好处。后来又受匈奴离间,多次拦截杀害汉朝使者。楼兰王的弟弟尉屠耆投降汉朝,把这些情况详细说了出来。
骏马监、北地人傅介子出使大宛,朝廷下诏让他顺便责问楼兰、龟兹。傅介子到了楼兰、龟兹,斥责两国国王,他们都表示认罪。傅介子从大宛返回,又到了龟兹,正好匈奴使者从乌孙回来,也在龟兹,傅介子就率领手下吏卒一起斩杀了匈奴使者。回国后,傅介子上奏此事,朝廷下诏任命他为中郎,升任平乐监。
傅介子对大将军霍光说:“楼兰、龟兹多次反复无常,不加以惩处,就无法起到警示作用。我路过龟兹时,感觉龟兹王容易接近,比较好对付,我愿意去刺杀他,以此向各国展示汉朝的威严。”霍光说:“龟兹路途遥远,先在楼兰试试吧。”于是霍光奏请皇帝派傅介子去楼兰。
傅介子和士兵们带着金银财宝,对外宣称是要赏赐给外国。到了楼兰后,楼兰王对傅介子态度冷淡,并不亲近。傅介子假装要离开,走到楼兰西部边界时,让翻译传话给楼兰王:“汉朝使者带着黄金、锦绣等财物,要赏赐给各国。大王要是不来接受,我们就去西边的国家了。”接着拿出金银财宝给翻译看。翻译回去报告后,楼兰王贪图汉朝的财物,就来见傅介子。傅介子和他一起饮酒,把财物摆出来给他看。等大家都喝醉了,傅介子对楼兰王说:“天子派我私下和大王说几句话。”楼兰王起身,跟着傅介子走进帐篷里密谈,两名壮士从后面突然袭击,用刀刺向楼兰王,刀从胸前交叉穿出,楼兰王当场死亡。楼兰的贵族和侍从们见状,纷纷逃走。傅介子向众人宣告楼兰王对汉朝犯下的罪行,说:“天子派我来诛杀他,现在要立在汉朝的王弟尉屠耆为王。汉军马上就到,谁都不许轻举妄动,不然就灭了你们的国家!”随后,傅介子砍下安归的首级,用驿站的快马疾驰回京城,把首级悬挂在北宫门外示众。
汉朝于是立尉屠耆为楼兰王,把国名改为鄯善,还为他刻了印章;赐给他宫女做夫人,配备车马、物资。丞相率领百官把他送到横门外,设宴饯行,送他回国。尉屠耆向天子请求说:“我在汉朝待了很久,现在回去,势单力薄,而且前王的儿子还在,我担心会被杀害。国内有个伊循城,土地肥沃,希望汉朝能派一位将领去屯田储粮,这样我也能有个依靠。”于是,汉朝派一名司马、西十名吏卒到伊循城屯田,以此镇抚鄯善。
?秋季,七月乙巳日:朝廷封范明友为平陵侯,傅介子为义阳侯。
司马光评论说:君主对于边疆的少数民族,他们反叛就出兵讨伐,归服就不再追究。现在楼兰王己经认罪,却又将他诛杀,以后再有反叛的,就很难再让他们诚心归附了。如果认为他有罪一定要讨伐,那就应该公开地调兵遣将,明正其罪进行惩罚。如今却派使者用金银财宝做诱饵将其杀害,以后再派使者出使各国,谁还会相信呢?而且凭借大汉的强大,却采用盗贼的手段对付少数民族,难道不觉得羞耻吗?有人称赞傅介子建立奇功,实在是言过其实了!
元凤五年(公元前76年)
?夏季:发生大旱。
?秋季:朝廷撤销象郡,将其属地分别划归郁林郡、牂柯郡。
?冬季,十一月:天空响起巨大的雷声。
?十二月庚戌日:宜春敬侯王诉去世。
元凤六年(公元前75年)
?春季,正月:朝廷招募各郡国的刑徒去修筑辽东、玄菟的城池。
?夏季:汉昭帝大赦天下。
?乌桓再次侵犯边境,朝廷派度辽将军范明友前去攻打。
?冬季,十一月乙丑日:朝廷任命杨敞为丞相,少府、河内人蔡义为御史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