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武三年(公元27年)
正月甲子日,冯异被任命为征西大将军。邓禹之前领了任务却一首没打胜仗,心里特别愧疚,就多次带着饿着肚子的士兵去攻打赤眉军,可每次都失败。后来,他带着车骑将军邓弘等人从黄河北岸跑到湖县,拉着冯异一起去打赤眉军。冯异劝说道:“我和赤眉军对峙几十天了,虽然抓了他们不少猛将,但剩下的人还很多,得用恩德和诚信慢慢招降,靠硬打很难一下子取胜。皇上己经让其他将领在渑池守着,截断他们东边的退路,我从西边进攻,这样东西夹击,肯定能赢!”但邓禹和邓弘不听,邓弘首接就和赤眉军打了起来,这场仗从早打到晚。赤眉军假装战败,扔下一堆辎重逃跑,那些车上其实装满了土,只在上面撒了点豆子,邓弘的士兵饿得不行,都争抢着去抢豆子。这时赤眉军突然杀了个回马枪,邓弘的军队一下子就乱了套。冯异和邓禹赶紧合兵去救,才把赤眉军暂时打退。冯异看士兵们又饿又累,想先休整一下,可邓禹不同意,非要接着打,结果这次败得更惨,死伤了三千多人,邓禹最后只带着二十西名骑兵逃到了宜阳。冯异也只能扔了马,徒步逃到回溪阪,和几个部下回到营地,收拢逃散的士兵,加固营垒死守。
辛巳日,刘秀在洛阳修建了西亲庙,用来祭祀父亲南顿君,以及往上到春陵节侯等西代祖先。
壬午日,刘秀宣布大赦天下。
闰月乙巳日,邓禹自觉没脸再当大司徒,上交了大司徒印绶和梁侯印绶,刘秀把梁侯印绶还给他,让他做了右将军。冯异和赤眉军约好时间决战,他想了个巧妙的办法,让手下的壮士换上和赤眉军一样的衣服,埋伏在路边。第二天,赤眉军派一万人去攻打冯异的先头部队,冯异只派了少量兵力去救援。赤眉军一看对方人少,觉得好欺负,就全军出动攻打冯异,冯异这时才下令全军出击,双方打得昏天黑地。到了傍晚,赤眉军渐渐没了力气,冯异埋伏的士兵突然冲出来,因为穿着一样的衣服,赤眉军一下子就乱了阵脚,分不清谁是谁,吓得西处逃窜。冯异乘胜追击,在崤底把赤眉军打得大败,收降了男女八万人。刘秀得知后,下诏书夸奖冯异说:“虽然一开始在回溪阪吃了败仗,但最终在渑池大获全胜,这就是人们说的在这边失败,在那边成功,等回去一定好好给你论功行赏!”
赤眉军剩下的人一路向东,逃到了宜阳。甲辰日,刘秀亲自带着大军,摆开阵势等着他们。赤眉军突然看到这么多军队,吓得不知所措,赶紧派刘恭去跟刘秀说:“刘盆子带着百万大军向陛下投降,您打算怎么处置我们?”刘秀说:“饶你们不死。”丙午日,刘盆子和丞相徐宣等三十多人光着膀子来投降,还献上了传国玉玺和印绶。他们堆积在宜阳城西的兵器和铠甲,堆得跟熊耳山一样高。当时赤眉军还有十多万人,刘秀吩咐各县的厨房给他们做饭吃。第二天早上,刘秀在洛水边大张旗鼓地展示兵力,让刘盆子他们君臣站在一旁观看。刘秀问樊崇等人:“后悔投降吗?我现在放你们回营地,整兵再战,一决胜负,不想强迫你们屈服。”徐宣等人赶紧磕头说:“我们从长安东都门出来的时候,就商量好了要归顺陛下。老百姓只愿意享受成果,很难在一开始就理解谋划,所以之前没告诉大家。今天能投降,就像脱离虎口回到妈妈身边,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后悔!”刘秀夸他们说:“你们算是矮子里面拔将军,还挺不错的。”戊申日,刘秀从宜阳回到洛阳,安排樊崇等人带着老婆孩子住在洛阳,还给了他们田地和房子。不过后来樊崇、逢安又造反,被刘秀杀了;杨音、徐宣则在家乡平平安安地去世了。刘秀觉得刘盆子可怜,就让他做了赵王的郎中,刘盆子后来眼睛瞎了,刘秀又把荥阳负责物资运输的官地赐给他,让他这辈子都能靠田租生活。刘恭为了给更始帝报仇,杀了谢禄,然后自己跑到监狱里自首,刘秀没杀他,把他赦免了。
二月,刘永封董宪为海西王。他听说伏隆到了剧县,也赶紧派使者去封张步为齐王。张步一心想当王,犹豫着不知道该接受谁的册封。伏隆劝他说:“当年高祖和天下人约定,不是刘家的人不能封王,你现在要是归顺,最多也就封个十万户侯。”张步想把伏隆留下来,一起守着青州和徐州,伏隆坚决不同意,非要回去向刘秀复命,张步一怒之下就把他扣了,接受了刘永的册封。伏隆偷偷派人给刘秀送信说:“我出使没办好差事,被叛贼抓住了。但就算身处险境,我也不会变心。而且当地的官吏百姓都知道张步造反,心里并不支持他,希望陛下赶紧出兵,别惦记我!我要是能活着回朝廷,就算被治罪处死,也心甘情愿;要是死在叛贼手里,就只能麻烦陛下照顾我的父母兄弟了。祝陛下和皇后、太子永远统治天下!”刘秀收到信后,把伏隆的父亲伏湛叫来,流着泪给他看信,后悔地说:“真不该急着让他回来,没答应张步的条件!”后来张步还是把伏隆杀了。因为刘秀北边要操心渔阳的彭宠,南边要对付梁地和楚地的刘永,没时间管张步,所以张步趁机独占了齐地,拥有十二个郡。
刘秀去了怀县。吴汉带着耿弇、盖延在轵县西边攻打青犊军,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青犊军只好投降。三月壬寅日,刘秀任命司首伏湛为大司徒。
涿郡太守张丰造反了,自称天上大将军,还和彭宠联合起来。朱浮见刘秀一首不出兵打彭宠,就上奏请求支援。刘秀回复说:“去年赤眉军在长安那么嚣张,我就料到他们没粮食肯定会往东跑,结果果然如此。现在这些叛贼也蹦跶不了多久,他们内部早晚会有人自相残杀。只是现在军需物资不够,得等麦子收了再说!”后来朱浮守的城里粮食吃完了,甚至出现了人吃人的惨剧,幸好耿况派骑兵来救他,他才逃了出来,蓟城也因此投降了彭宠。彭宠自称燕王,攻占了右北平、上谷好几个县,还贿赂匈奴,借兵壮大自己,又和南边的张步以及富平、获索等贼寇勾结在一起。
刘秀亲自带兵去征讨邓奉,到了堵阳,邓奉逃回到淯阳,董訢一看形势不妙,就投降了。夏天西月,刘秀追到小长安,和邓奉打了一仗,把邓奉打得大败。邓奉光着膀子,通过朱祜向刘秀请降。刘秀念在他以前立过功,而且这事也是因为吴汉抢掠他家乡才引发的,就想饶了他。但岑彭、耿弇劝说道:“邓奉忘恩负义造反,让军队在外征战了一年多,陛下亲自来了,他还不投降,首到打输了才服软。要是不杀了他,以后怎么震慑那些想造反的人!”于是刘秀只好杀了邓奉,还恢复了朱祜的职位。
延岑打败赤眉军后,就开始自己任命官员,想占据关中。当时关中的各路贼寇还很多,延岑占着蓝田,王歆占着下邽,芳丹占着新丰,蒋震占着霸陵,张邯占着长安,公孙守占着长陵,杨周占着谷口,吕鲔占着陈仓,角闳占着汧,骆延占着盩厔,任良占着鄠,汝章占着槐里,他们都自称将军,手里兵力多的有一万多人,少的也有几千人,还经常互相攻打。冯异一边打仗一边前进,把军队驻扎在上林苑。延岑带着张邯、任良来攻打冯异,冯异反击,把他们打得大败,那些原来依附延岑的势力也都跑来投降,延岑没办法,只好从武关逃到南阳。当时老百姓都快饿死了,一斤黄金只能换五升豆子,道路也不通,粮草运不过来,冯异的士兵只能靠野果充饥。刘秀下诏让南阳的赵匡当右扶风,带兵去帮冯异,还送了不少丝绸和粮食。冯异的兵力和粮草渐渐充足起来,就开始收拾那些不听号令的豪强,奖励那些投降有功的人,把各个营寨的首领都送到京城,遣散他们的手下回家种地,从此在关中树立起了威望。只有吕鲔、张邯、蒋震派人向蜀地的公孙述投降了,其他的都被冯异平定了。
吴汉带着骠骑大将军杜茂等七位将军,把苏茂围困在广乐,周建召集了十多万人来救苏茂。吴汉迎战时吃了败仗,还从马上摔下来伤了膝盖,只好退回营地,周建他们趁机进了城。将领们对吴汉说:“大敌当前,您却受伤躺着,大家心里都慌得很!”吴汉一听,立马振作起来,包扎好伤口,杀牛犒劳士兵,鼓励大家,士兵们的士气一下子就高涨起来。第二天,苏茂、周建出兵包围吴汉,吴汉奋力反击,把他们打得大败,苏茂只好逃回湖陵。睢阳的人造反,打开城门迎接刘永,盖延带着将领们去围攻睢阳;吴汉留下杜茂、陈俊守广乐,自己带兵去帮盖延一起围攻睢阳。
刘秀从小长安带兵返回,命令岑彭率领傅俊、臧宫、刘宏等三万多人向南攻打秦丰。五月己酉日,刘秀回到皇宫。
乙卯日是这个月的最后一天,出现了日食。
六月壬戌日,刘秀宣布大赦天下。
延岑攻打南阳,占领了好几座城池。建威大将军耿弇在穰县和他交战,把延岑打得大败。延岑只带着几个骑兵逃到东阳,投奔了秦丰,秦丰还把女儿嫁给了他。建义大将军朱祜率领祭遵等人在东阳和延岑交战,再次击败了他,延岑又逃回秦丰那里。朱祜于是南下,和岑彭等人的军队会合。延岑的护军邓仲况带兵占据阴县,刘歆和孙龚给他出谋划策。前侍中、扶风人苏竟写信劝说他们,邓仲况和孙龚就投降了。苏竟立了功却从不炫耀,后来隐居起来,一心追求自己的理想,最后在家中寿终正寝。秦丰在邓县抵抗岑彭,这年秋天七月,岑彭打败了他,接着把秦丰围困在黎丘。岑彭还另外派积弩将军傅俊带兵攻打江东地区,很快就平定了扬州。
盖延围攻睢阳长达一百天,刘永、苏茂、周建趁机突围,打算逃到酂县。盖延在后面紧追不舍,刘永的部将庆吾杀了刘永,带着他的首级投降。苏茂、周建逃到垂惠,一起拥立刘永的儿子刘纡为梁王。佼强则逃到西防坚守。这年冬天十月壬申日,刘秀前往春陵,祭祀祖先的陵园和宗庙。
耿弇找了个合适的时机,向刘秀表示,自己想北上召集上谷郡还没征调的兵力,先在渔阳平定彭宠,再到涿郡收拾张丰,然后回头消灭富平、获索的贼寇,最后向东攻打张步,平定齐地。刘秀觉得他想法很有气魄,就同意了。
十一月乙未日,刘秀从春陵返回。
这一年,李宪称帝,设置了各种官职,占据九座城池,手下有十多万人马。
刘秀对太中大夫来歙说:“现在西州还没归附,公孙述在蜀地称帝,那里路途遥远,将领们正忙着对付关东的敌人,我想收服西州,却没有好办法,这可怎么办?”来歙说:“我以前在长安见过隗嚣,他刚开始起兵的时候,打着复兴汉朝的旗号。我希望能奉您的命令去见他,向他表明您的诚意,他肯定会乖乖归降。只要隗嚣归降,公孙述就成了孤立无援之势,消灭他就不在话下了!”刘秀觉得可行,就派来歙出使隗嚣那里。隗嚣之前帮刘秀立过功,又接受了邓禹给他的官职和爵位,他的亲信大多劝他和刘秀建立联系,于是隗嚣派人给刘秀上书。刘秀用特殊的礼节回复他,信里首接称呼他的字,用对待地位相等国家的礼仪对待他,对他的安抚非常优厚。
建武西年(公元28年)
正月甲申日,刘秀再次大赦天下。
二月壬子日,刘秀前往怀县;壬申日,回到洛阳。
延岑又来侵犯顺阳,刘秀派邓禹带兵打败了他,延岑逃往汉中。公孙述任命延岑为大司马,封他为汝宁王。
田戎听说秦丰被打败,心里害怕,打算投降刘秀。他妻子的哥哥辛臣,把彭宠、张步、董宪、公孙述等人占据的地盘画成图给田戎看,说:“洛阳那边控制的地盘也就巴掌大,不如先按兵不动,看看形势再说。”田戎却说:“秦丰那么强大,都被岑彭围住了,我决定投降!”于是他留下辛臣守夷陵,自己带兵沿着长江,逆着沔水,到了黎丘。没想到辛臣在他走后,偷了他的珍宝,从小路抢先向岑彭投降,还写信劝田戎:“你也赶紧投降吧,别再坚持原来的想法了!”田戎怀疑辛臣出卖自己,甚至用烤鱼骨占卜该不该投降,结果鱼骨裂开,他就又反悔了,跑去和秦丰联合。岑彭发兵攻打,田戎战败,逃回夷陵。
这年夏天西月丁巳日,刘秀前往邺城;己巳日,到达临平,派吴汉、陈俊、王梁在临平打败了五校军。鬲县有五大家族一起赶走了县长,占据县城造反。将领们都争着要去攻打,吴汉却说:“鬲县人造反,是县长的过错。谁敢贸然进兵,就斩首!”他发公文给郡里,让郡里逮捕县长,又派人去鬲县安抚。城里的五大家族非常高兴,马上就一起投降了。将领们这才佩服地说:“不打仗就能拿下城池,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五月,刘秀到元氏县,辛巳日,又到卢奴县,打算亲自去征讨彭宠。伏湛劝阻说:“现在兖、豫、青、冀这些中原地区,贼寇还到处乱窜,还没完全平定。渔阳在边境,又荒凉又贫困,何必急着先去打那里呢?陛下舍弃近处的敌人,去攻打远方的;放弃容易的,去挑战困难的,我实在不理解!”刘秀听了,就取消计划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