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合拢的瞬间,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线也被彻底掐灭。黑暗如同拥有实质的冰冷液体,瞬间灌满了李望舒的口鼻耳目,沉重得令人窒息。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声音在绝对的寂静中被无限放大,怦怦……怦怦……
腐臭的气息更加浓郁了,不再是单纯的泥土味,而是混合着某种……蛋白质腐败后的甜腻腥气,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陈旧金属和草药混合的古怪味道。这气味钻进鼻腔,黏附在喉咙深处,带来一阵阵强烈的呕吐欲。
他不敢动,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土壁,等待眼睛适应黑暗。然而,这里没有一丝光,适应也只是从纯粹的墨黑,到能隐约感知到更黑阴影的区别。
李耍儿警告的话语在耳边回响:“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更不要点灯!下面那东西……比井里的,更‘近’!”
“更近”是什么意思?物理距离?还是某种……联系上的贴近?
他竖起耳朵,全力运转“鬼听”的能力,捕捉着地窖内的任何声响。
起初,只有他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和血液奔流的嗡鸣。但渐渐地,一些细微的声音开始浮现在他意识的边缘。
不是井底那种疯狂的喧嚣,而是……一种缓慢的、粘滞的……蠕动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在潮湿的泥土或腐烂的杂物中,缓缓地、一下一下地爬行或翻涌。伴随着这声音,还有极其轻微的、像是……咀嚼什么东西的细碎声响,湿漉漉的,令人头皮发麻。
有什么东西在这里面!活着?或者以某种形式“存在”着!
李望舒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冷汗瞬间浸透后背。他紧紧攥着怀里的“寂语铃”,冰凉的触感此刻竟带来一丝诡异的安全感。另一只手则摸到了别在腰后的强光手电,但他死死忍住没有打开。光,在这里可能不是庇护,而是吸引危险的信号。
蠕动声和咀嚼声时断时续,位置似乎并不固定,有时感觉在左边角落,有时又像是在右侧的杂物堆后。它(或它们)在移动,在黑暗中徘徊。
他强迫自己冷静,分析现状。李耍儿把他藏在这里,虽然危险,但至少暂时避开了巡夜的“空面”。这个地窖,被称为“避祸窖”,后来扔过“不干净的东西”。结合奶奶笔记和那张神秘纸条的信息,这“不干净的东西”,会不会与当年的“招引”仪式,或者与对抗“寂”的失败尝试有关?
那个无声男孩?还是……其他被牺牲的“鬼听”或祭品?
就在这时,那蠕动声突然停止了。
紧接着,一种全新的声音传入他的感知——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不是井底亡魂那种充满怨毒的嘶嚎,而是……更像一个女人的,充满了无尽悲伤和痛苦的呜咽。这声音细若游丝,仿佛来自地窖的最深处,又仿佛……首接响在他的脑海里。
这啜泣声,带着一种奇异的熟悉感,触动了他心底某种沉睡的记忆。很模糊,很遥远,像是……像是童年时,某个夜晚,躲在被窝里听到的、奶奶压抑的哭声……
这个念头让他心脏猛地一抽!
不可能!奶奶的魂血不是在祠堂被灼烧吗?怎么会在这里?
他集中全部精神,仔细分辨那啜泣声。声音哀婉欲绝,充满了被背叛、被折磨的巨大痛苦,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些模糊不清的、反复念叨的词语……
他屏住呼吸,将“鬼听”的能力催发到极致。
“……望……舒……我的……孩子……”
“……对不起……是奶奶……没用……”
“……逃……快逃……别再回来……”
“……血……我的血……诅咒……”
轰!
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开!这声音……这内容!
是奶奶!真的是奶奶残留的意识或者魂魄碎片?!难道祠堂那盏灯并非禁锢的全部?有一部分奶奶的灵识,因为强烈的执念和与这地窖(或许曾是仪式地点之一)的联系,残留在了这里?!
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喷发!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冲出去,冲向祠堂,将那盏引魂灯砸个粉碎!
但他不能!他死死咬住嘴唇,首到尝到咸腥的血味,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现在出去,不仅救不了奶奶,还会把自己也搭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