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沉寂。
并非无声,而是一种吞噬所有声音、所有光线、甚至所有生机的存在的静止。溶洞顶部的磷光钟乳石黯淡得如同烧尽的灰烬,只有那口黑色水潭中心的漩涡,如同一个缓缓睁开的、没有任何情感的漆黑巨眼,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之前那些被“编辑”的人偶,眼中的漆黑光芒稳定下来,它们不再混乱,而是以一种更加精准、更加冰冷的姿态,重新转向李望舒和陈清玥。它们的动作不再僵硬,反而带着一种流畅的、非人的协调感,仿佛每一个关节都被无形的规则丝线完美操控。
那悬浮的“阿克夏原型机”停止了震颤,表面的乱码平息,重新散发出暗紫色的光芒,但这光芒不再试图连接水潭,而是如同臣服般,环绕着那口黑潭,仿佛在拱卫着它们真正的主人。
沉重的“心跳”声没有恢复。这片空间里,只剩下那口黑潭漩涡缓慢旋转时,带来的、仿佛空间本身被搅动的、细微到极致的摩擦声。
陈清玥握着棪木剑的手在微微颤抖,剑身上的紫色雷光被压制到了极限,只能在她指尖缠绕,无法再爆发出来。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显然,仅仅是抵抗这股沉寂意志的压迫,就己经耗尽了她的心力。
“规则……在它的意志下……重组了……”她声音艰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们……被‘定义’为了……需要被清除的‘错误’……”
李望舒的情况更糟。那沉寂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冰水,首接灌入他的意识深处。脑中被压制的“滴答”残响和“心跳”余韵,在这股意志面前,如同溪流汇入大海,瞬间被同化、吞噬!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本质的、冰冷的、要将他的一切存在痕迹都抹平的虚无感!
他感觉自己的思维在变得迟缓,记忆在变得模糊,甚至连“自我”这个概念都在动摇!那口黑潭仿佛一个巨大的橡皮擦,正要将他从这个世界上擦除!
“李望舒!”陈清玥察觉到他的异常,猛地咬破己经伤痕累累的舌尖,剧痛让她精神一振,棪木剑上的雷光勉强亮起一丝,形成一个微弱的护罩,将两人勉强笼罩其中。“守住本心!它在进行‘存在性抹除’!”
存在性抹除?!李望舒心中巨震!这比物理毁灭更加恐怖!
他拼命回忆,回忆奶奶的脸,回忆李耍儿最后的歌声,回忆城市喧嚣的噪音,甚至回忆陈清玥那双清冷却在此刻无比重要的眼睛!他要抓住这些属于“李望舒”的印记,对抗那抹除一切的虚无!
然而,那沉寂的意志太强大了。它并非狂暴的攻击,而是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否定”。否定他的过去,否定他的现在,也否定他拥有未来的可能。
护罩外的那些人偶,开始迈步。它们的脚步落在潮湿的岩石上,没有声音,却带着死亡的韵律,一步步逼近。它们空洞眼中的黑光,锁定了护罩,似乎在分析着这最后的抵抗,准备执行最终的“清除”指令。
陈清玥的护罩摇摇欲坠,棪木剑哀鸣不止,她嘴角不断溢出鲜血,显然己到了极限。
难道……真的要在这里,以这种被彻底“抹除”的方式结束?
不甘心!绝不甘心!
就在李望舒的意识即将被那沉寂的虚无彻底吞噬的瞬间,他怀里的那个蝈蝈笼子,突然滚烫起来!
不是之前那种微弱的暖意,而是一种灼热的、仿佛被点燃般的滚烫!
与此同时,陈清玥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她猛地看向李望舒,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血脉……是血脉共鸣!”她失声喊道,“外婆……是外婆留下的守护意念!它在回应这同源的沉寂之力!”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那滚烫的蝈蝈笼子表面,那些粗糙的石子和干枯的草茎,竟然亮起了微弱却坚定的、乳白色的光芒!这光芒与棪木剑的紫色雷光截然不同,它更加柔和,更加古老,充满了某种执拗的、守护的意味!
这乳白色的光芒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与陈清玥棪木剑的雷光护罩接触的瞬间——
嗡!
两者并没有排斥,反而产生了一种奇妙的交融!
乳白色的守护之光稳定了摇摇欲坠的护罩,而紫色的破邪雷光则赋予了守护之光一丝锐利的攻击性!一个更加稳固、散发着淡淡白紫色光晕的护罩,将两人笼罩其中!
那沉寂的意志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干扰了一下,施加在两人身上的“抹除”压力骤然一轻!
而那些逼近的人偶,在接触到这白紫色光晕时,动作明显变得迟滞,眼中漆黑的光芒也闪烁起来,仿佛遇到了某种无法理解、无法被“编辑”的变量!
“有效!”陈清玥精神大振,虽然依旧虚弱,但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外婆的守护意念,与棪木剑的力量,加上你的‘鬼听’作为桥梁……形成了某种……针对性的抗性!”
李望舒也感觉那冰冷的虚无感退潮了不少,意识重新变得清晰。他紧紧握着滚烫的蝈蝈笼子,感受着其中传来的、仿佛跨越了时空的温暖守护。这是奶奶(或许还有更早的守井人)留下的最后屏障,在对抗着这与李家坳同源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