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咚咚”的敲击声与清脆的铃响,在寂静的“避邪道”中回荡,规律而执拗,仿佛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与身后虫潮那混乱疯狂的窸窣声形成了鲜明对比。声音来自前方黑暗的尽头,指引意味明确,却又透着难以言喻的诡异。
“是……人吗?”陈清玥压低声音,手里还下意识地攥着那根变得凄惨的“凤翎扫”,仿佛它能提供最后一点心理安慰。
李望舒凝神细听,眉头微蹙。他融合的记忆碎片里,并没有关于这种特定声响的明确记载。“不像活人的动静,”他声音低沉,“倒像是……某种机关,或者残留的‘念’在自行运转。”
他示意陈清玥跟上,两人放轻脚步,循着声音小心翼翼地向深处摸去。“避邪道”似乎开始向下倾斜,墙壁上的傩面刻痕越发古拙,有些甚至模糊得只剩下抽象的线条。那股淡淡的香火气息中,逐渐混杂了一丝陈年木料和金属锈蚀的味道。
拐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不再是无尽的狭窄甬道,而是一个约莫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天然洞窟。洞窟中央,矗立着一座半人高的、表面布满苔藓和龟裂痕迹的古老石碑。石碑的材质非金非玉,呈暗青色,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如同虫鸟鱼篆般的符文,与李望舒在蝈蝈笼和守井人记忆中看到的同出一源,但更加复杂、恢弘。
而吸引他们目光的,是石碑旁的一个“活物”。
那并非人类,也不是地灵妖邪。那是一个约莫孩童高矮的……木偶。
木偶的做工极为粗糙,仿佛是用山中随手砍伐的木头粗略雕琢而成,西肢关节以古老的榫卯结构连接,身上穿着早己褪色破烂的、类似傩戏服般的彩色布片。它背对着李望舒二人,正以一种僵硬而恒定的节奏,重复着两个动作:右手握着一根光滑的木槌,一下下敲击着悬在石碑侧面的一面巴掌大的青铜小锣(那“咚咚”声正是来源于此);左手则摇晃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铜铃,发出清越的“铃铃”声。
“这是……‘守碑傀’?”陈清玥掩住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泛起研究者的光芒,“我在外婆的一些残卷里见过类似记载,说是古代一些重要祭祀地或封印处,会设置这种简易的机关傀偶,以特定频率的声响维系某种‘净域’或‘警示’结界。天啊,没想到真的存在!”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那木偶似乎感知到了生人的气息,敲击和摇铃的动作戛然而止。
它那颗雕刻得只有简单五官轮廓的木脑袋,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硬生生转了一百八十度,空洞的眼窝“看向”了闯入的两人。
没有恶意,也没有善意,只有一种纯粹的、程序般的审视。
李望舒心中一紧,下意识地将陈清玥挡在身后,体内那微弱的力量开始流转,准备应对可能的攻击。
然而,木偶只是“看”着他们,尤其是“看”向了李望舒怀中那掩藏着的、依旧散发微弱气息的蝈蝈笼。
片刻之后,它那粗糙的木头嘴巴,竟然在一阵“咔咔”声中,笨拙地开合起来,发出一种混合着木头摩擦和奇异共振的、非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吟诵道:
“井……枯……脉……移……”
“守……缺……镇……危……”
“镜……双……生……真假……乱……”
“钥……归……原……处……门……自……开……”
声音古老而苍凉,仿佛穿越了千百年时光,带着一种宿命般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