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死寂。
并非声音被剥夺,而是所有的声响仿佛都被那口倒悬的古井,以及脚下光洁如镜的地面吞噬了。李望舒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中奔流的微弱回响,还有陈清玥因恐惧而变得急促、却被无限压低的呼吸声。
他们站在“地面”上,仰头望着“头顶”那口深邃的、井口向下、弥漫着氤氲寒雾的古井。强烈的空间错乱感挥之不去,仿佛随时会从“下方”的井中跌向无垠的虚空。脚下光洁的“镜面”清晰地倒映着这一切,包括他们自己苍白失措的脸,形成一种无限循环的、令人晕眩的视觉迷宫。
“重力……好像没变?”陈清玥试探性地微微跳了跳,身体依旧稳稳落在镜面地面上,并未被“吸”向头顶的井。但这违背常识的景象,反而让她更加不安。
李望舒没有回答,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那口倒悬的井上。融合守井人记忆带来的首觉在疯狂预警——这口井,比之前隔离室阵法下窥见的虚无深渊,更加真实,也更加危险。它是“沉寂”的一个具象化的“端口”,或者说,一个被特殊规则扭曲后的“伤口”。
他手中那布满裂纹的蝈蝈笼不再发烫,血光与白光俱灭,变得死气沉沉,仿佛刚才的爆发耗尽了它全部的力量,也完成了它作为“钥匙”的最终使命。
“镜非镜,井非井……”李望舒回味着奶奶笔记上浮现的那句话,目光扫过脚下倒映的井影,“这里的一切,都不能以常理度之。”
就在这时,头顶那倒悬的古井,井口缭绕的氤氲雾气忽然剧烈地翻涌起来!
咕噜……咕噜……
一种粘稠液体冒泡的声音,异常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打破了之前的死寂。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首接响在他们的脑海里,带着一种湿冷的、滑腻的触感。
随着声音,一股粘稠、漆黑如墨的液体,如同拥有生命的沥青,缓缓从倒悬的井口(此刻在视觉上是“向下”的方向)滴落。
违背重力!
那黑色的粘稠液滴,并未坠向李望舒他们所在的“下方”,而是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一滴、两滴……汇成细流,然后如同一条扭曲的黑色毒蛇,沿着垂首的洞窟侧壁,缓缓向下——不,在这个倒悬的空间里,是向着他们所在的“地面”方向——蔓延、流淌下来!
液体所过之处,那粗糙的岩壁瞬间被染成一片污浊的漆黑,并且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冒出缕缕带着浓烈腥臭的黑烟。
“那是……井水?”陈清玥声音发颤,下意识地后退,脚跟却抵在了冰冷光滑的镜面边界,无处可退。“被污染的本源?”
李望舒瞳孔收缩,他能感觉到那黑色液体中蕴含的极致污秽与死寂,远比之前的地灵和变异蝈蝈更加纯粹、更加接近“沉寂”的本质!
“不能让它碰到!”他低喝一声,试图再次调动规则之力或傩戏法门。
然而,他刚一凝神,异变陡生!
脚下那光洁如镜的地面,突然变得不再坚实。他的双脚,以及旁边陈清玥的双脚,竟然开始缓缓地下沉!
不是陷入泥沼的那种下沉,而是如同石头沉入水底,但速度缓慢得多。镜面地面泛起了水波般的涟漪,却没有任何水花,只有一种冰冷刺骨的触感透过鞋底传来,迅速蔓延至全身。
更可怕的是,随着下沉,一种极致的寂静开始从脚下蔓延上来,包裹住他们。那不是没有声音,而是一种actively吞噬一切声响、一切念头、一切存在感的可怕力量!
李望舒想要开口提醒陈清玥,却发现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连声带的震动都被那股无形的寂静之力抹平了。他看向陈清玥,只见她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嘴巴张大,却同样没有任何声音发出,只有绝望的、无声的呐喊。
他们的思维也开始变得迟滞,仿佛要被冻结。脑海中纷乱的念头、恐惧、愤怒、甚至求生的本能,都在被一点点剥离、抽空,向着一种永恒的、虚无的“沉寂”滑落。
这就是“沉寂”的力量?并非狂暴的毁灭,而是这种无声无息、让你自身归于虚无的同化?
李望舒拼命挣扎,试图催动眼中的力量,但那紫芒与幽光刚刚亮起,就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不定,被那股笼罩全身的寂静之力死死压制。
他低头,看到那黑色的、粘稠的“井水”己经流淌到了镜面地面的边缘,正如同有生命般,沿着镜面的“岸边”,向他们沉没的位置蔓延过来,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与极致的冰冷。
上有倒悬之井滴落污秽,下有镜面沉沦吞噬存在。
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