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离此境,需斩自身影。”
石龛内流淌着水银光泽的古老箴言,如同冰冷的咒语,回荡在两人心间。他们不约而同地低下头,看向脚下那光洁如镜的地面。
倒影清晰无比。李望舒紧蹙的眉头,陈清玥苍白的脸颊,以及他们身后那口倒悬古井投下的、扭曲拉长的幽暗井影。一切都如同另一个真实的、被凝固的世界。
“斩……自身影?”陈清玥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在这绝对寂静的领域里,这意念的传递都显得格外清晰,“这怎么斩?用刀砍镜子吗?还是……攻击我们自己的影子?”
她尝试着抬起脚,轻轻踩向镜面中自己的倒影头部。镜面泛起涟漪,她的脚沉下去些许,那股熟悉的、试图将她拖入沉寂的吸力再次传来,她慌忙缩回脚,脸色更白。“不行!这镜面本身就在吞噬我们,主动接触只会沉得更快!”
李望舒没有贸然行动。他凝视着脚下自己的倒影,那双异色的瞳孔在倒影中同样清晰,紫芒与幽光仿佛也在回望着他。“虚實相生,鏡井同心……”他回味着前半句箴言,“难道是说,这倒影并非单纯的幻象,而是与我们的‘心’,与那口‘井’,本质相连?”
他想起了之前沉沦时的感受——恐惧是燃料,心静则自渡。这“镜界”的力量,似乎极度依赖于闯入者的内心状态。
“攻击倒影,或许不是字面意义上的物理攻击。”李望舒缓缓说道,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刺穿那层镜面,看到其背后的本质,“‘斩’,可能指的是……斩断某种联系。某种让我们被这个镜界束缚、被那口井锁定的联系。”
“什么联系?”陈清玥追问。
李望舒沉默片刻,抬手指向倒影中,那口倒悬古井在他们影子旁投下的、扭曲的幽暗井影。“是它。”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明悟的寒意,“我们看井,井亦映我们。我们的恐惧,我们的存在感,甚至我们试图对抗的意志,都在不断地通过‘注视’和‘感知’,与那口井建立着连接!这连接,如同无形的丝线,将我们锚定在这个倒悬的世界里!而我们的倒影,就是这种连接最首观的显现!”
他越说思路越清晰:“‘斩自身影’,真正的意思,是斩断我们自身与那口井之间,通过这‘镜象’建立起来的精神连接!是要我们凭借自身的意志,否定这倒影对我们的‘定义’和‘束缚’!”
陈清玥听得目瞪口呆,这完全超出了现代科学的范畴,深入到了玄而又玄的精神领域。但这解释,却又奇异地符合此地那诡异莫名的规则。
“可……具体要怎么做?”
李望舒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脚上残留的虚无感和头顶那口井带来的庞大压力。他将心神彻底沉入眉心那点守井人本源意志留下的清凉之中。
“看着我怎么做。”
他重新睁开眼,异色双瞳中不再有愤怒、恐惧或迷茫,只剩下一种极致的、冰冷的专注。他不再将脚下的倒影视为“自己的影子”,而是将其看作一个外来的、试图同化自己的标记。
他凝视着倒影中那双同样异色的眼睛,意识中观想出一柄无形利刃——并非实体,而是由纯粹“断绝”与“自我”意志凝聚的利刃!
“此影非我,此念当斩!”
没有声音发出,但一股强烈的、无形的精神风暴以李望舒为中心悍然爆发!他脚下的镜面剧烈震荡,涟漪不再是柔和的水波,而像是被投入巨石的冰面,炸开无数细碎的、无声的“裂痕”!
镜面中,他那清晰的倒影,随着他这凝聚全部意志的“一斩”,猛地扭曲、模糊起来!尤其是倒影旁那口幽暗的井影,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击中,剧烈地晃动、淡化!
有效!
李望舒感觉到,那种无处不在的、来自头顶倒悬井的锁定感和压迫感,瞬间减轻了大半!他与这个镜界之间那无形的“线”,似乎真的被斩断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