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步跨过地上横陈的残肢断刃,积水被他军靴踏得四溅。他走到那水滩边,低头一瞥,嘴角却扯出一丝冷峭。
“嗨!我道是什么肥鱼!?”他大手随意一挥,指向那具半沉半浮的躯体:
“一个有些余财的小校罢了,不必管他了……”
话音未落……
“啊,饶命!我降!降啊!”
“是!是大长人……大长人追上来了!”
一连串凄厉到变调的哀嚎,像被掐住喉咙的困兽发出的最后嘶鸣,猛地从水门内侧炸开。
那声音来自城墙与后方工事交界的一处坍塌缺口,原是用沙袋和木栅临时堵住的防线,此刻已被冲得七零八落。
几个残余的梁军就在那儿哭喊、求饶、脚步杂沓、铠甲刮擦石壁……所有声音绞作一团,沸腾似的在废墟间来回冲撞。
高敖曹猛地收住话音,头倏地转向惨叫来处。
他眼神一厉,那名拖人上来的士兵也一时停住,一只手还扯着那“肥鱼”的领甲,另一只手按在刀柄上,指节绷得发白。
高敖曹忽然哈哈一笑,右臂猛地一扬:
“都听见了吗?”
他吼声震得人耳膜发麻:
“他们喊的是‘大长人’!”
四下里原本忙于清理战场、收缴兵器的士卒纷纷停住,抬头望来。
“是‘大长人’!”
有人失声喊出来。
“他们怕的是高将军!是他们给将军起的外号!”
高敖曹笑声更响:
“他们既认得我高敖曹,便该知道,我不耐烦礼遇什么残兵败将!要降?可以!把兵刃扔了,跪出城来!爬出来!”
他陡地收住笑:
“否则,水里这‘肥鱼’,便是他们明日的样子!”
语落一刻,万籁俱寂。只有风穿过残破垛口的声音,呜呜如低泣。
然后,第一个梁兵从坍塌的缺口处踉跄跌出,手高举过头,战盔丢了,发髻散乱,脸上分不清是泪是汗还是血。他扑通一声跪进泥水里,嘶声大叫:
“降!我降!别放箭!”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一片一片黑影,从缺口、从水门内侧、从堆积的障碍物后,颤抖着、爬行着、踉跄着走出来。他们丢下了长戟,抛掉了弯刀,跪满泥泞的河岸。
高敖曹睥睨而视,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