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勉是王府护卫司的一等侍卫,论品级别说裘智了,比宛平县的父母官周讷还高上几级。裘智估计让文勉跟着自己,他心里肯定不舒服。
裘智对朱永贤挥挥手,道:“师兄,我先办事去了。”说完,带着众人往西郊去了。
朱永贤目送裘智离去,直到看不见裘智的背影了,才依依不舍的回了府。
县丞衙署就在城西,离金家坟茔不远,半个小时就到了,众人下马来到坟头。
围观群众见裘智脸生,齐齐看向张捕头。张捕头大声道:“这是新来的县丞裘老爷。”
百姓们没想到新县丞这么年轻,大家不免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不知裘智能力如何,能不能破了这个案子。
裘智不在意百姓们的指点,先打量了苦主几眼,见金佑谦一脸书生气,身量瘦高,头戴儒巾,目光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
裘智又站在坟头看了一会,觉得有些奇怪,夫妻合葬自古有之,但都在原有的坟边刨个坑,把后死的人埋下去,没见过合葬的时候,还要把另一半给刨出来的。
偏偏金家墓地里,金夫人的棺材上并未覆土,所以才会被金多宝的棺材撞烂了,露出尸骨来。
裘智叫来老张头,问道:“怎么金夫人都白骨化了也是今天下葬?”
老张头第一次听白骨化这个词,不过他能猜到裘智的意思,只当他读书人说话喜欢拽文。
老张头恭敬道:“金夫人都下葬十几年了,当初她的丧事还是老朽办的呢。三天前金老爷没了,金少爷的意思是夫妻合葬。老朽带着徒弟来给金老爷挖坟,看到地下有积水,问了金少爷的意思,把金夫人的棺材给挖了出来,排空墓室里的积水。本打算今天一起盖土,没料到竟出了这档子事。”
两人说话间,抬棺的已经把棺材给抬了上来,起了钉子,把金老爷尸体搬了出来。秦仵作点了辟邪的熏香,又端来三神汤请裘智喝。
裘智看着黑乎乎汤,眉头紧锁,端过来一饮而尽,心想:这也太苦了。
裘智心中暗暗决定,以后再也不喝这个苦药汤了。
卫朝的法律规定,验尸时主管官员不得离开,苦主家属必须在场,裘智派人把金佑谦叫来,一起看秦仵作验尸。广闻胆小躲在一旁,文勉得了朱永贤的命令,寸步不离的跟在裘智身后。
文勉素来严肃,自幼习武,在军中又历练了几年,一身的杀气。板着一张脸往那一站,秦仵作以为见了活阎王呢,炎炎夏日,脊梁骨直往外冒冷汗。
金佑谦关心父亲的死因,对文勉毫不在意。
秦仵作每验完一处,便高声喝报,让书吏记录。裘智上辈子就是做法医的,不怕死尸,凑到尸体旁一起检验。
裘智想着,金老爷若是神志清醒的情况下被人淹死,死前定会挣扎,有可能抓到或咬到凶手。他看秦仵作尸格都快填完了,也没仔细查看过金老爷的口腔和手指。
裘智知道这些衙役,除非收了家属的钱,才给你上心办事,否则大半都会糊弄过去。
裘智眼珠一转,煞有其事道:“秦仵作,你刚才听张捕头说了把,从金老爷出殡开始,就没一件事顺利的。你要是不给金老爷好好验尸,你觉得他的冤魂会去找谁索命呢?”
秦仵作并非工作不认真的人,只是金老爷都死了三天了,尸体臭气熏天,他实在是顶不住。如今听裘智这么一说,秦仵作的冷汗瞬间下来了。
他们仵作常年和尸体打交道,最敬鬼神,尤其金老爷的事透着一股邪气。关乎自己的身家性命,秦仵作立刻打起精神,认真检验起来。
裘智掰开金老爷的嘴,仔细看了许久,并未看到血迹或皮肤组织,又抬起金老爷的右手,对着阳光看了许久。
裘智拍拍秦仵作的肩,道:“你看他指甲缝里是不是有血迹和皮屑残留。”
秦仵作看了几眼,道:“似乎食指和中指上有干涸的血迹。”
秦仵作用小刀刮出了金老爷指缝中的污渍,放到白布上端详半晌,道:“是血迹。”
金佑谦站在一旁,听了秦仵作的话,立刻认定父亲是被人杀害的,不禁又气又急。只恨自己回来后没想起报官,差点让父亲含冤而死。
金佑谦眼眶一红,落下泪来,哭求道:“还请老爷替我父做主啊。”
裘智沉吟片刻,道:“目前只能确定令尊死前同人有过争执,至于这争执的人是凶手,还是别的什么人,目前不好下定论。”
裘智看秦仵作神色不似方才那般漫不经心,知道自己那一吓起作用了,不用再盯着他验尸了,有闲心观察起金家的仆人们了。如果金老爷确实被人害死,很大概率是熟人下手,正常人哪会和陌生人在池塘边上闲逛。
今日金家出殡,金老爷的两个小妾,府里有头有脸的仆人,铺子里的掌柜都到齐了。裘智看了几眼,见一中年人一直盯着金夫人的骸骨,眼神比自己看朱永贤还要肉麻,跟看老情人似的,裘智不免起疑。
裘智轻咳一声,见金佑谦看向自己,便指着那中年人问道:“他是干嘛的?”
金秀顺着裘智手指的方向看去,回道:“他是柳管家,我出生时就在我家了,一向忠心耿耿。”
裘智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张捕头当差多年,自是看出了些端倪,问道:“可要小人把他带过来。”
裘智点点头,不一会张捕头就把柳管家带来了。
金佑谦看裘智的意思似乎是疑心柳管家,想要替柳管家说几句好话,但又不敢,犹豫片刻,才忐忑不安地开口:“柳管家一向矜矜业业,十分忠心,我父亲的死肯定和他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