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辞养父，小丫泪涟涟
残阳如血，熔金般泼洒在黑石镇低矮错落的屋脊上，将林石归家的身影拉得斜长，如同拖着一柄沉默的、沾满征尘的剑。猛虎武馆的血腥与喧嚣，王猛眼中的骇然与那枚冰冷的黑铁令，都被他抛在身后。此刻，他脚步沉稳地踏入镇东头那条熟悉而破败的小巷。
小院柴扉半掩，门轴发出熟悉的、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院子里飘散着熟悉的草药苦涩味道，混合着灶膛里柴禾燃烧的烟火气。
“石头？”一个带着浓浓疲惫和担忧的苍老声音从低矮的土屋里传出。林大山佝偻着背，扶着门框探出身来。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脸上刀刻般的皱纹，浑浊的老眼在看到林石身上那件破旧猎装沾染的、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血迹时，猛地一缩！枯瘦的手下意识地抓紧了门框，指节泛白。
“爹。”林石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半分波澜。他走进院子，步履踏过熟悉的、夯实的泥土地面，停在林大山面前。
没有多余的寒暄，他首接摊开了手掌。掌心，那枚暗沉如墨、边缘带着森冷云雷纹、中心刻着古拙铁剑的令牌，在夕阳余晖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这是…”林大山浑浊的眼睛瞬间睁大，死死盯着那枚令牌。他虽然只是个边陲小镇的老猎户，但这令牌的样式，那柄仿佛要刺破苍穹的铁剑纹路，他曾在镇上年节集市、那些走南闯北的行商口中听说过！那是通往更广阔天地的凭证，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仙缘！
“铁剑门的入门令。”林石的声音依旧平淡，如同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猛虎武馆给的。让我去铁剑门…学本事。”
“铁剑门…入门令…学本事…”林大山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词，如同梦呓。他伸出那双布满老茧、皲裂如枯树皮的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从林石掌心接过了那枚沉甸甸的黑铁令。
令牌入手冰凉刺骨，那铁剑的纹路硌着他粗糙的掌心。林大山枯瘦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敬畏，一遍又一遍地、极其缓慢地着令牌上那古拙刚硬的剑纹，仿佛要确认这不是一场虚幻的梦。
浑浊的老眼里，瞬间蒙上了一层厚重的水光。那不是悲伤，而是一种混杂了难以置信、巨大的欣慰和更深沉担忧的复杂情绪。他猛地抬起头，看向眼前这个仿佛一夜之间变得无比陌生、又无比高大的养子，嘴唇哆嗦着，喉头剧烈地滚动了几下，才终于挤出几个嘶哑破碎的字眼：
“好…好…好啊！石头…石头有出息了！有大出息了！”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滚落，砸在冰冷的令牌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痕。“去…去铁剑门！好好学本事！别…别惦记家里…”声音哽咽，带着强忍的哭腔和无尽的牵挂。
就在这时——
“哥——！”
一声带着哭音的、撕心裂肺的呼喊，如同受惊小鹿最后的哀鸣，猛地从土屋门口炸响！
林小丫小小的身影如同离弦的箭，从昏暗的屋内冲了出来！她跑得太急，脚下被门槛绊了一下，小小的身体踉跄着向前扑倒，却又在摔倒前，不管不顾地张开双臂，用尽全身力气扑向了林石！
“噗！”
小小的身体重重撞在林石腿上，如同撞上了一堵沉稳的山壁。
林小丫根本顾不上疼，两只小手如同铁钳，死死地、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攥住了林石那件染着暗红血迹、破旧粗麻猎装的衣角！仿佛抓住了即将沉入深渊的唯一浮木！
“哥！别走！别走！呜呜呜…”豆大的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从她苍白瘦削的小脸上滚滚而下。那双曾经清澈明亮、如今却盛满了巨大恐惧和不安的大眼睛，死死地、哀求地仰望着林石，泪水模糊了视线，却依旧执着地盯着他的脸。“小丫…小丫听话！小丫再也不喊饿了！哥…哥你别走…呜呜呜…别丢下小丫和爹…”哭声凄切无助，充满了被遗弃的恐慌，在寂静的小院里回荡，令人心碎。
林大山别过脸去，用粗糙的手背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肩膀无声地耸动着。
夕阳的金辉落在林小丫满是泪痕的小脸上，映出令人心碎的脆弱。
林石低下头，看着死死攥住自己衣角、哭得浑身颤抖的小小身影。那双深不见底、如同万载玄冰的眼眸深处，那属于力之王者的绝对冰冷与漠然，似乎被这滚烫的泪水冲刷开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