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上不下,充满不确定性,这套房子,就跟张枣枣的人生一样。
“那我现在能做的,只有等?”
“是的。”大哥回答。
“而且还要按时还房贷?”
“是的。”销售大哥叹了口气,把红包退给张枣枣,“你现在就是赌一把,是认输还是赌输的区别。”
“那你有什么消息一定得告诉我。”张枣枣把红包推了回去。
上次和王总撕破脸皮,保住了她的合法权益,却也断了她在公司的后路。现在已经在走离职和赔偿金的流程,而下一份工作,还不知道在哪里。合租的房子还有一个月到期,房东的意思是还要涨价。下个月的房贷从哪里来?房租哪来?她必须尽快找到收入来源。
包租婆还是老板娘?
一场梦来一场空,张枣枣在711买了一些啤酒,坐在合租屋的小床边,看着窗户外小小的夕阳。
微信的提醒声打断了她的出神,佳茜躲在楼梯间小声地给张枣枣打电话:“枣姐牛逼!我今天找老板盖章,补偿签字的时候他脸都是绿的,离职证明后天就能拿了。”公司同意了她的补偿方案,后天她可以去拿离职证明了。
“谢谢你,佳茜。”
“可是,你这样算断了大半条后路吧……你是不是早就有了好下家?”
“佳茜,我还有点事忙,先挂了。”张枣枣无心回答这些问题。
一个月不到的时间,男朋友没了、妈妈没了,工作没了、房子也没有了,在上海拼命奋斗的这几年到底算什么呢?
还有,接下来又要干什么呢?联系的几个猎头都表示自己的高不成低不就的位置正是其他公司主要裁的人,除非枣枣愿意从高级专员做起,工资水准也大减。这样的工资根本覆盖不了她现在的支出,现在的合租房眼看要到期,还得涨租。
张枣枣大口喝下啤酒,命运给了她关上这么多扇门,就不能打开一扇小小的窗吗!
这时,曹曹微信电话打了过来,表明跟住户们都商量好了,保证一周内搬走,并给张枣枣转了剩下的钱。
张枣枣把钱退了回去,让老魏夫妇先好好住着,大着个肚子,让他们去哪儿呢?曹曹开心地回了一个笑脸。
她忽然有一个荒唐的念头:张青花的这个旅馆,会不会是她最后的一线生机?
——回长沙?
她脑子里冒出这三个字。
她转头,看着床脚的行李箱,因为每周的双城飞,她都没有把里面的东西整理,最显眼的就是那份购房合同。
张青花给她留下的那个破烂旅馆,是唯一的遗产。
当年她拼了命逃离家乡,但讽刺的事,这些年在上海她也没交到什么朋友。大学同学多不联系,同事更是利益关系,她把工作和生活泾渭分明划开,禁止任何情感渗透。要说起来,最熟的人竟然是那个小馋猫佳茜,可她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连"男朋友",都是约会软件上划来的,他从来没有带张枣枣见过他的朋友,张枣枣也没有。
原来她一直是孤身一人在大海上航行。在上海漂着,经不起一丝风浪。反而是母亲留给她的旅馆,是扎扎实实的,结实而落地的,能接得住最坏状况的她。
况且张青花已经死了,不是么?在没有人控制她、指责她了。张枣枣脑子里一冒出这个念头,自己都觉得可悲。母亲,多么温暖的称谓,世界上最无条件的爱人者,怎么只有她没有资格拥有呢?
算了。所有的事情都要从长计议,不如先回长沙,先把眼前的事情一件件解决。张枣枣闭上眼睛。
只要好孕所有的房子都出租,她就还能保持一定的经济来源,再回上海工作也来得及。
重要的是,她现在只想离开上海。生活一直都在继续,可心里已经空了太多东西,逃避一下去度个假也不错,毕竟还有一套不用交房租的房子。
这算是张青花留给自己的退路,不是吗?
说干就干,张枣枣退租了上海的房子,把东西都寄回好孕。第二天回公司去拿离职证明时,还碰到了王总。
“打算去哪高就呀?你这种能力和情商可不好找工作,要不要我帮你内推一下?”王总阴阳怪气地看着张枣枣。
“没事,我妈在长沙给我留了一栋楼,回家当包租婆去。”张枣枣浅笑,扬扬手中的离职证明,“我这种能力和情商,不也让您连安排个年薪百万的青年才俊还得使下流手段才能赢吗?”
“以为你有什么本事呢,原来是继承家族遗产了。”王总酸道。
最后一天,她收拾好行李,看着空荡荡的出租屋,让她想起张青花催婚的时候总说有了男人就不会孤独,可她张枣枣一直都是一个人闯过了来的。矫情三分钟就够了,男人靠不住,还是得靠自己。张枣枣甩甩头,摸摸手臂上避孕埋针的伤口,她并不后悔。
张枣枣带着一个笼子又去了一次工地,工地仍在在停工。不过她打算听销售的继续还房贷,社保也挂靠在了朋友公司继续缴纳着,给自己留条后路。
小橘猫又来了,在她脚边撒娇,和她一起看远处的高楼。看着看着,张枣枣把笼子的门打开,小橘猫竟然自己乖乖钻了进去。
“七妹真乖。”张枣枣用少有的温柔语气说。对这只患难与共的小动物,不知不觉间已经产生了感情。人类养宠物有特定的仪式——给她起了一个名字,算是正式结交。
她关好笼门,提起箱子,阔步离开了这个正在修建她曾经的上海梦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