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应她的只有一阵短促的滋啦电波。
“可能是山坡阻碍了信号。”
李周延沉着打开所有车灯,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小心驾驶,“没事别着急,我记得刚才骆毅然他们的车是从正前方直接上坡的,我开慢点试试。”
可事实证明,人类视野里的直线在没有具体参照物做标准时,属于主观臆断。
李周延紧控着方向盘,生怕不小心改了向。
然而并没什么用,越开心里越没底,他甚至都不敢判断自己有没有偏离。
他忽然想起之前王和泰说起以前的日本科考人员,也曾碰上这样的境况,迷路后朝着自认为正确的方向行驶,等到暴风雪一日过境,尸体偏离目的地好几十公里。
狂风尖啸着肆意拍打车窗,风雪迅速堆积,不消半晌,车身明显出现行驶吃力的前兆。
他下意识再踩深油门。
“刚刚你下车的时候,骆毅然们才出发,按他们的驾驶速度,现在应该还在半山腰上。”
黎湾竭力保持镇定,回忆刚才车队的最后信息,梳理逻辑与李周延沟通,“骆毅然在对讲机里提醒过,说上山15米不到就得往左边转,不然前面的软雪带容易陷车。那他们应该在我们的左前方。”
“可我们不知道”李周延没有把话说完。
他们不知道现在定位何处。
所有的方向都得以参照点为基础,才能对照出东西南北。
车内陷入某种屏息的沉寂,凝重得连呼吸都不顺畅。
在南极内陆山区跟车队走丢,没有gps、对讲机信号受阻,几乎切断了与外界联系的所有可能。
荒山野岭的内陆,他们不知自己身处何方,要去向哪里。
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这辆车的油还剩多少。
“我再看看。”
黎湾不死心的举起望远镜,倾身探向车窗玻璃,自我安慰,“说不定风雪间隙能瞄到他们的车灯,咱们车队的灯穿透力挺强的。”
镜头里,车灯光束见证了暴风狂妄的将雪粒与砂石掀起,在空中胡乱疾驰,密集袭上车身。
混乱到连风向都毫无规律可循。
而再往前,只剩灰沌一片。
那是环绕四周连绵不辨的山影,心知肚明的咫尺在此刻成了最无情的嘲讽。
它就这么俯瞰着你们,见证你们的渺小、惶恐、束手无策。
没有侥幸,没有车灯,什么都没有。
那是黎湾这辈子最煎熬的一个小时。
来南极几个月,暴风雪不是第一次碰上,可没有哪一刻比此刻境况更糟糕。
出发前,她记得他们上山的直线距离不到50米,可眼下,他们已经行驶超过一小时。
车身平稳如故,仿佛静止。
这意味着什么,很难让人忽视。
车内的气压也随之静止。
黎湾自诩受过培训,对在南极碰上各种突发意外情况都有心理准备,可眼前的境况,好像比她想象中要严峻太多。
“李周延”
她心里的防线在渐渐虚弱,“我们要不要试着换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