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老公忙着跟她离婚,没空儿跟我们吃饭。”莫一言话刚出口惊觉自己失言,她被唐承庭的行径气得不行,一直没有人吐槽,今天一放松难免大意,可是章曦盎和姜语媛还不知道这个事情。
“不碍事,本来今天我也打算说的,目前事态就是你们听到的,不过暂时还离不了,不用担心。晚饭我跟所里人一起吃,你们自行安排,我买单。”陈华浓说这话的时候,滑动ipad的手就没有停过,这段时间积累了太多工作,她要快速跟上进度,“对了,你们要是想见唐主任,可以约张醒言一起吃饭,张醒言今天赢得应该是唐主任的钱。”
“我们有病啊,想见你们家唐主任的说,你都不在了,我们见他干嘛。”章曦盎看着莫一言的眼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想了想这个关节口还是不要问的好,省的陈华浓不开心。
事实上,当事人陈华浓此时此刻已经毫无悲戚的情绪,她是那种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的性子,她可没有时间矫情,离婚这件小事不至于让她方寸大乱。晚上的饭局定在江南小筑,陈华浓知道这次的事情麻烦了人家,便打算提前先到做好准备,结果她去的时候,秦淮和她师傅已经坐在小包间里了。陈华浓有些惊讶,在迟到这件事上,她和他师傅一直是所里的标杆,今儿个这么积极,有阴谋的味道。
“听说这次没被讹上?失敬失敬!”她师傅端着一杯茶,斜靠在沙发椅上,看起来漫不经心地一说,陈华浓却知道这样的一个开头,通常意味着自己要被教育了。
“好说好说,主要还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刁民太多,我很是心虚。”
“客气客气,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的老司机,心虚什么的都是浮云,再接再厉,过不了多久估计省厅都认识你了。”
陈华浓低眉敛目,语气十二分诚恳,“师傅,我错了,您别生气。”
陈华浓的师傅郑沣年是一位传奇人物,年轻时自己独自在南方闯荡,靠着自己的实力跻身于一流名律名单上,专办疑难刁钻的案件,尤其喜欢代理被告方。秦淮为此很不解,原告方难道不是更加轻松容易么?郑沣年说什么来着,代理原告多没劲,打官司就是要为了有趣啊,不好玩谁接案子啊。陈华浓暗戳戳地想,这也就在我们面前这么说,这要是那些法官听见了不得活活被气死,他们一年到头忙成二十四转陀螺,恨不得我们律师和原告都消失,您倒好,为了有趣打官司,考虑过人法官的感受吗?
郑沣年自然是没考虑过的,郑沣年二十多年的执业工作中,考虑最多的还是当事人和自己的利益,如何帮当事人获取自己想要的,以及自己如何实现利益最大化分配,其余的他都是走表面工程。陈华浓这件事发生后,郑沣年破天荒的开始反思,当初让陈华浓跟着他究竟是好是坏?如果说郑沣年是那种看着就不好惹的主儿,那么陈华浓就是蔫儿坏的那种死小孩,总之两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更不是受常理束缚的人。郑沣年是早年在南方一带工作,思想眼界自然要比其他人更加开放深远。至于陈华浓,她是接受信息的能力太快,倒不是说容易被洗脑,而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或者说为了她能舒适的生活,她习惯性在一堆理论中筛选出最有利于自己的,紧接着便是行动,从这方面上来讲,郑沣年承认他的徒弟被塑造得很好。
“你哪里错了?说来听听。”
“作为一个合格的律师,不仅要预判整个案件的发展趋向,更要能预估到案件结果出来之后,双方当事人的反映。律师被对方当事人投诉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回了,我这既不空前也不绝后,应该提前做好准备,我却没有防范意识,我需要深刻地反省。”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这是反省吗?这明明就是借着反省的名义在说自己很委屈,这任谁听了她陈华浓都是没错的。郑沣年被气笑了,“合着你这意思,你案件处理的就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啊?”
“也许有,但是我不后悔。”秦淮委实佩服自己的搭档,这偷换概念巧舌如簧的本领优秀不说,能跟郑沣年这么说话,梁静茹给的勇气都不够用吧。
“现在是什么形式?从上到下都在扫黑,我听说你刚办案件的时候,局里就跟你谈过话了,你不仅无视了人家的提醒,还要作无罪辩护,陈华浓谁给你的胆子?这个案子幸好没有一点漏洞,幸好秦淮替你把控,幸好段摧之他爸没来得及动作,否则你现在就不是坐在这里跟我认错了。”
陈华浓看向秦淮,“什么意思?段摧之他爸没来得及什么?”
“段摧之他爸是个生意人,人脉资源不比我们差,难免想要上第二层保险。”提及这个秦淮脸色有点难看,“他本来是约了检察院和法院的人一起吃饭,是孙老给拦下来了。”
“万一真有什么口实落下来了,到时候别说你替别人辩护了,我们慎颂整个刑事组都得搭进去救你,你真的是越来越长本事了。”
比起生气,陈华浓觉得她师傅更多的是担心,她接这个案件的时候,郑沣年在外出差,她改变辩护方向的时候,为了瞒住郑沣年,跟老徐做案件陈述时,故意把情况说的简单。整个事态发展过程里,她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跑去孙德芳家请教了他的意见。她承认在案件办理过程中,她没有做到面面俱到,没有对人心做以最大恶性揣测,但是她一点也不后悔。
在国家机器面前,每个人都显得微不足道,我们国家的刑事诉讼虽然处于发展进步阶段,但是像陈华浓这样的圈内人都清楚一个事实,它的不健全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尤其是在如今的大环境里,任何一个刑事案件只要有可能和涉黑涉恶案件沾边,性质会立刻变得不同。陈华浓不是没有想过明哲保身的问题,她在看守所会见段摧之的时候,刚二十出头的小男生一脸不好意思,明明是他爹掏钱找她来的,小男生却一口一个陈律师麻烦你了。陈华浓说我的职业性质就是专门处理麻烦,对方也不生气,反而微微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