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什么?”
“最后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遗漏的东西。”
一个明知故问,一个对答如流,这种默契此刻像是一把无形的利刃,可谁也不知道这一刀刀的究竟是剜在谁的心头。
陈华浓转身与唐承庭四目相对,和从前无数个晚上一样,带着三分笑意,四分柔情道,“回来了,洗个手吃饭吧。”
“冰箱里的水果一周内要全部吃完,早上榨汁的我都搭配好了,在第三层都贴着小纸条。”
“衣服和领带按照一周的都给你搭配好了,从左到右的排序,鞋子是从上到下的顺序。”
“洗衣机一周消毒一次,床单被套半个月换一次,替换的在衣柜最上面。”
“阳台上的绿植浇水间隔都不同,我也贴了纸条”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像是个要出远门的老妈子嘱咐不着调的儿子,其实压根没有这个必要,唐承庭没和她一起生活之前也过得很好,真不知道自己操得哪门子心。
“晚上回那边睡吗?”
“嗯,洗漱的东西都搬过去了,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陈华浓在玄关处换鞋,鞋子是绑带设计,有些费事,她越急越是不能穿好,又不愿唐承庭看见这个狼狈画面,当下恨不得扔了鞋子赤脚走出去。
她懊恼的瞬间,唐承庭蹲在了她面前,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她焦躁的小手,“陈华浓你有情绪跟我说,不要跟鞋子过不去,也不要跟自己过不去。”说话间这个自始至终清冷的男人已经熟练地穿好了绑带。
陈华浓气急,这个人从来都是这样子,站在高高的神坛上面,用一种俯瞰众生的态度对待身边人,他说你有情绪要跟我说,可是他不知道这个情绪是谁造成的吗?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跟鞋子过不去吗?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跟自己过不去吗?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不知道?他只是佯装不知道,佯装不知她的委屈,佯装不知她的害怕,佯装不知她的失望。
陈华浓慢慢站起身来,压下了所有的情绪,一点点释放出自己的气场,盯着唐承庭的眼睛,不肯错过他脸上的一丝微妙表情,“唐承庭,你这个态度真的会失去我的。”
“如我所愿。”
唐氏夫妇分居后的第一周,小魔王意外成为第一个知道真相的人。陈华浓庆幸自己寄了安全带,饶是如此,她还是被池不豫的一个急刹车惊吓到,但训起人来丝毫不受影响,“你当年拿驾照是不是塞了不少钱?我要举报你教练,你上路简直就是活脱脱的马路杀手。”
“你被净身出户了?你还是个法律人啊,我从上高中开始你就天天唠叨我,说感情这个玩意儿是最最最不牢固的玩意儿,有这么心思不如多读书多看报,少生孩子多养猪,发家致富才是王道。你现在用亲身经历告诉我,你为了这么个不靠谱的感情被赶出了家门?”
“你注意措辞,我是自己出来的。”
“有什么区别啊?人家都要分居了,你还死拽着不放,你图什么?”
“池不豫,你越界了。”
池不豫很生气,但是他也不敢再造次,旁人都觉得是他给陈华浓添堵,事实上在原则问题上,陈华浓始终压制着他。当年陈华浓快结婚的时候,他试图阻拦过,被陈华浓一句‘如果你非要让我做选择,那你我之间只能到此了断,阿豫你现在走得很好,已经不需要我扶持了。’堵得死死的。在唐承庭的问题上,他觉得他家聪明一世的姐姐就跟被下了蛊术似的,从来都拎不清。这几年为了撺掇他们两个离婚,他可谓费尽心思,时不时给陈华浓介绍青年才俊,只要见到唐承庭必然是酸几句,当然这个是瞒着陈华浓的。
陈华浓护内,人人皆知。
唐承庭接到自家母上大人的电话时,还在办公室加班,好在门锁密码他妈是知道的,挂了电话后才想起陈华浓不在家的事。他打开微信找到那个熟悉的头像点进去,愣神了几分钟后才发出一条信息。
他无意让唐妈这么早知道事情的结果,唐妈的突然到访却让他不得不直面这个问题。唐妈那样一个细致的人,在家里发现竟然没有陈华浓东西的那一刻,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我们准备离婚,目前处于分居状态。”
“为什么?好好的怎么突然要离婚?”
为什么?好好的怎么突然要离婚?张醒言问,陈华浓问,人民调解员问,法官问,这个问题被问了太多次,多到唐承庭已经不愿意回答。如果真是好好的,那怎么会到离婚这一步?离婚的决定就是基于两个人没法好好过不是吗?答案如此显而易见,为什么人人都要来问一遍?这是他的婚姻,凭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向别人解释?
“唐承庭,你结婚的时候就是例行通知了我一句,现在离婚了也是这样,如果我没过来,你不知道还要瞒到什么时候,你对待婚姻就是这么草率?”
“怎么样才是不草率?跟你商量了就不草率了?可是我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做决策的,在我需要你帮我做决策的时候,你从来不在我身边,现在我习惯一个人决定的时候,你又希望我同你商量,世上哪有这么顺遂你心意的事情。”
父母子女之间的争执,从来都以爱的更多一方人的沉默而结束,唐妈妈看着处于愤怒边缘的唐承庭,慢慢醒悟过来,这五年唐承庭不曾对她有过情绪,致使她差点忘记了她的儿子从来都不好相处的特质。如果陈华浓在,她会怎么样安抚情绪失控的唐承庭?此时此刻,唐妈妈本能的想到她那个“被赶出家门”的儿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