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复社的台灯在青铜灯上方投下一圈暖黄的光晕,却驱不散灯身裂痕里渗出的银芒。林深用镊子夹起一粒芝麻大小的青铜碎屑,凑到放大镜下——碎屑边缘覆盖着细密的螺旋状纹路,正以肉眼难辨的速度蠕动,像某种金属寄生虫。
“这是零号的‘触须’。”锈刃的刀刃轻敲桌面,发出冷硬的声响,“它们会蚕食造物的匠心值,把一切都变成机械傀儡的养料。”
林深放下镊子,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他能感觉到,青铜灯内部的“生命波动”正在被那丝银芒一点点吞噬,就像烛火被寒风侵蚀。更让他不安的是,每当他试图用“匠心感知”探查灯芯深处,总会触碰到一层冰冷的屏障,里面隐约传来齿轮高速运转的噪音。
“得把这些触须清理干净,不然就算修好外壳,里面也会被蛀空。”林深喃喃自语,目光扫过墙上悬挂的工具架,“需要‘溯源钎’,还有……‘凝魂膏’。”
锈刃刀身猛地一震,刀柄处的数据流泛起警告的红光:“凝魂膏?你要去‘齿轮巷’?”
齿轮巷,天工城最混乱的黑市地带。那里盘踞着靠拆解天工生命体牟利的“剥壳者”,也隐藏着各种禁忌造物的交易。而凝魂膏,正是用濒临消散的造物残魂提炼的禁药,能短暂锁住流失的匠心值,却也可能让造物陷入疯狂。
“我的匠心值还够撑三天。”锈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刀刃上的光泽又暗淡了几分,“没必要去那种地方冒险。”
林深没说话,只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磨损的皮质工具包,开始往里塞螺丝刀和铜丝。他知道锈刃在硬撑——自从十年前具象化时能量核心受损,锈刃每年天工节都需要大量匠心值维持形态,今年尤其糟糕。刚才对峙戴帽人时,锈刃己经透支了太多。
“少啰嗦。”林深背起工具包,抓起油布披在肩上,“看好铺子,别让那个怀表再把自己拆成零件了。”
“喂!”锈刃的刀刃横在门口,“你以为没有我,你能从齿轮巷活着出来?”
林深看着刀身上明明灭灭的数据流,突然笑了:“说得好像你每次去都能顺走人家的锻造图谱似的。”
十年前,还是少年的林深第一次被锈刃拖着闯进齿轮巷,这把臭脾气的刀硬是从一个剥壳者手里抢回了半块残缺的宋代《营造法式》刻版——只因为刻版边缘刻着几行锻造铭文。从那以后,“锈刃逛黑市等于进货”就成了修复社的潜规则。
“哼,算你记性好。”锈刃刀柄一旋,自动滑入林深腰间的刀鞘,“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要是碰到‘铁牙’那帮人,我可不负责帮你捡碎骨头。”
铁牙,齿轮巷最大的剥壳者团伙,据说他们的老大能用牙齿咬碎天工生命体的核心。
雨还在下,天工城的老巷被冲刷得油亮。林深压低帽檐,快步穿行在挂满各式“活招牌”的街道上——一家兵器铺的幌子是把不停挥舞的环首刀,旁边餐馆的灯笼则是个会唱菜名的陶制食神。但越靠近齿轮巷,空气中的“生命气息”就越发混乱,偶尔能看到缺胳膊少腿的扫帚在墙角瑟瑟发抖,或是眼睛蒙着布条的座钟躲在垃圾桶里报时。
齿轮巷的入口藏在一座废弃的蒸汽钟楼下。当林深踏入那片由生锈齿轮和断裂链条组成的拱门时,头顶的蒸汽钟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报时,喷出的白雾里夹杂着金属锈蚀的味道。
“哟,这不是修复社的小林师傅吗?”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
林深抬头,看到一个穿着油腻皮衣的矮个子男人,正坐在一堆齿轮上打磨着一把扳手——那扳手的头部长着一张咧开的金属嘴,正贪婪地舔舐着男人手上的油污。
“‘扳手杰克’,”林深面无表情,“我要买凝魂膏。”
杰克吹了声口哨,扳手嘴发出“咔嗒”的笑声:“稀客啊。凝魂膏可是好东西,不过最近‘货源’有点紧……”他话没说完,目光就落在林深腰间的锈刃上,眼睛立刻亮了起来,“除非……你拿这把老古董来换?我保证给你三瓶顶级凝魂膏,够你那破刀撑到下下个天工节!”
锈刃在刀鞘里猛地一颤,发出威胁的嗡鸣。林深按住刀柄,冷声道:“我只用钱买。”
“钱?”杰克嗤笑一声,拍了拍身边的齿轮堆,“在这儿,匠心值才是硬通货!不过嘛……”他突然凑近,压低声音,“如果你能帮我个忙,别说凝魂膏,我还能告诉你一个大秘密。”
“什么秘密?”
“关于‘铁牙’最近在倒腾的‘新货’。”杰克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那些东西可邪门了,不吃匠心值,专吃……活人的意识!”
林深的心猛地一沉。不吃匠心值,专吃意识?难道是……机械傀儡?
“你见过那些东西?”
“何止见过!”杰克搓了搓手,“昨晚我亲眼看到铁牙的人从‘数字造物岛’那边运来一批箱子,里面的东西隔着箱子都能感觉到寒意!不过铁牙那老小子守得严,我没敢靠近……”
数字造物岛,天工城的科技中枢,也是零号当年诞生的地方。林深的心跳骤然加速,难道零号的封印真的松动了?
“帮我什么忙?”林深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