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睛骨碌碌一转:“你忘了嘛,我们有吃的呀。”
于是又晃晃荡荡地走向了冰箱。
宋羡躺在床上,听到她在那里叮叮当当,像只瞎忙的小松鼠。不一会儿,又有令他崩溃的油烟的味道传了过来。他听到那是陈姣姣把烤鱼端出了餐厅,因为她要坐在客厅边看电视边吃并且很有可能把辣油滴在自己茶几下的地毯上。
她喊宋羡:“你快来吃呀!”
宋羡走过去,看到她正在从锅里把加热好的食物盛进之前的锡纸盘里。
“你干嘛要用锅啊?微波炉热一下不就好了。”宋羡觉得她多此一举。
陈姣姣说:“微波炉放不下这么大的锡纸盘呀,而且你到底懂不懂,这种东西加热必须要用火!微波炉加热吃起来就像死的。”
她经常形容一些食物吃起来像“死的”,比如有轻微熟透味道的橘子、不小心点到的预制菜外卖、便利店里面洁白如打印纸的肉包。
宋羡轻哼了一声说:“这条鱼早就为你死透了,不是刚刚才死的。”
陈姣姣用筷子在锡纸盘里面夹起里面的一条宽粉,献宝一样送到宋羡面前。她说:“这是全世界最好吃的东西,你快尝尝。”
宋羡自己是从来不会主动去点这种食物的,他觉得这些碳水没什么好吃的,没有营养,或许还包含了许多添加剂。
简单来说这是一种对自己没什么益处的食物。
但他不想扫陈姣姣的兴,用碟子接了过来。
不得不承认,即使是对食物没有任何期待的他,也觉得这一条浸泡了很久、热了凉、凉了又热的宽粉非常好吃。
不仅是因为已经完全入味,它还在加热之后汁水几乎收干后有一种焦焦糯糯的口感。陈姣姣一脸得意看着他的反应,仿佛自己拿了什么诺贝尔烹饪奖。
看着她洋洋自得的小表情,宋羡忽然觉得她实在是可爱。也是在这一瞬,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什么叫做,“宋羡,你不会生活。”
生活不是一尘不染、无懈可击的东西。不是他精彩的履历,漂亮的成绩,门门全优的成绩单,也不是样板间一样漂亮优雅的好房间,更不是他的车,他的手表,他能拿得出手的高级礼物。
而是缠绵雨夜里,一只小松鼠敝帚自珍地捧出早已储存好的、可以果腹的果实。
他觉得自己像洁身自爱心无旁骛的殉道者,为了获得某种意义上“令人羡慕的生活”而甘愿受苦、自我约束。而陈姣姣是堕落的、代表各种欲望的魔鬼,逐个击破他对所有事物的欲望。
她是入侵者,而他是她的殖民地。她像打理自己的花园那样,在他的世界里加入各种属于她的东西。即使通风过后也觉得沾染了饭菜异味的客厅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黏在自己黑色西裤上的猫毛、随时随地打进来的视频电话以及被撕破的丝袜被她随意丢在了自己洗手台上。
他觉得陈姣姣是个非常了不起的统治者。因为殖民的方式不仅仅是暴力、恐怖、还有血腥镇压,还有精神殖民和文化殖民。比起保护好自己的领地,他已经享受起了这种被入侵的滋味。
生活的滋味大概并不仅仅是她洒在发梢的名牌香水,而是还没有回到家就能闻到的厨房里的饭菜香味。
宋羡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那些她带给他的无法忍受的混乱与狼藉,他竟然一生也不想挣脱。
他觉得自己大概需要去了解一下求婚钻戒的选购流程了。
沉浸在自己长袖善舞的感情生活中的陈姣姣逐渐渐入佳境。
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内疚伴随着不安,到现在的理直气壮游刃有余,她和吴斐然大声宣布:“我现在认为每个女人都至少需要两个男朋友!”
因为她惊奇地发现,只有一个男朋友,是绝对满足不了自己的所有需求的。
她喜欢和李淇奥一起玩儿那些宋羡根本不会陪她玩儿的东西。
李淇奥会打很多种不同的游戏,房间里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各种游戏机和卡带。无论是做爱还是游戏之后,他都会伸出手揉她的头,一语双关:“陈姣姣,你又菜又爱玩。”
陈姣姣会在打不过人马老师的时候吓得把switch直接扔掉哭出声来,绝对不是光打雷不下雨,而是真实掉下眼泪。
但是李淇奥却会用很多种不同的方式干掉人马,还会在塞尔达里面用收集到的奥尔龙鳞片为陈姣姣表演放烟花。
陈姣姣会惊讶到嘴巴张大,然后在看到投屏的电视机上绚烂散落的美丽烟花时浮现出崇拜而又惊喜的表情。
李淇奥丢掉手柄,故作放松的姿态:“怎么样公主,我是不是全世界最厉害的林克?”
他当然不是全世界最厉害的林克,陈姣姣知道b站上有许许多多更厉害的大神。
但是她知道只有这位爱装逼的小林克会为自己用稀有昂贵的奥尔龙鳞片制造专属烟花。
她小心翼翼把30秒的游戏录屏从switch里导出,保存在手机上。
“这有什么好保存的,以后你想看我随时给你放。”李淇奥说这句话的语气好像故作霸道的稚嫩总裁在说“女人,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但陈姣姣的眼底却出现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悲凉。
她实在是很害怕听到“以后”这两个字。
李淇奥是那么自信、那么无所畏惧地经常提到“以后”。——以后我会随时为你在游戏里放烟花,以后小天才电话手表出新款我也会送你,以后我爸妈让我读的书我都读完了我就把你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