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好,才慢悠悠回复他的话:“原本?所以现在是不打算求咯。”
宋羡有些气恼她的淡定。陈姣姣不是第一次在网上被骂了,以往,她总是在被骂崩溃的时候在他面前哭诉,委委屈屈,楚楚可怜。但她今天这副样子装给谁看?她自动把他也当成了敌人。
在敌人面前陈姣姣从不掉泪。
他拿话刺她:“所以我想问你,既然你对我有这么多的不满的话……我还有求的必要吗?”
陈姣姣扑哧一笑:“哈?宋先生,您也知道求婚的关键词是‘求’呀?那你不求怎么知道我会不会答应?该不会是你觉得现在应该我求你吧。”
宋羡深呼吸一口气,按耐住自己某种暴力的欲望。他讲:“我说真的,我从没想过你会在背后这么说我。”
“我在背后说你?首先,我现在已经是众矢之的,我已经要被人骂死了。你没有先关心我,也没有问我那个人是不是我,就直接默认了我是这个背后吐槽你的人。你现在在装什么逼?好像我有多对不起你。”
“其次,我确实在播客里面讲了这件事,但我就是做网红的,网上那些拍段子的人那么多,把家事360度展现出来,内容真真假假,大多都是剧本,你该不会单纯的觉得在网上做内容全部都要说真事吧?夏露的播客录的就是girls’talk的话题,我当然要说一些让大家可以共情的东西。我觉得这个点很好,有话题度,我为什么不可以录?”
“你如果有疑问,你可以来问我。你如果接受不了我的工作,觉得丢脸,那你一开始就不必找我。我就是一个出卖自己隐私,贩卖自己私生活的网红,这一点你早该明白。我录的任何东西都没有指名道姓把你拉进来,你觉得丢人,完全可以用你们公司的官方账号发布一个声明,说你完全不认识我。大家撇清关系,我也不想连累你呀。”
宋羡从未觉得陈姣姣的思路有如此清晰过,她唇枪舌剑一顿输出,错的人反而是他了。他被她的无耻惊到。他第一反应并不是思考她说的话有没有道理,有几分真几分假,而是迅速在心中计算了一件事——若真的娶了陈姣姣,自己究竟能不能游刃有余地拿捏她。
毕竟她不再装疯卖傻的样子实在可怕。
但宋羡并不会被她的逻辑牵着走,就像宙斯绝不坐以待毙。
他微微一笑:“我觉得那些网友骂你的话有一句很对。她们说你,‘表面上那么会装,背地里不知道有多贱’。”停顿了一下,他再次强调:“你背地里确实蛮贱。”
陈姣姣觉得自己的心一下被撕开了,但并不是疼痛,而是冷风呼啸,翻山倒海。冰凉的海水和寒冷的北风一同卷入她心口的伤疤,遥远的回忆扑面而来。
她已经受够了被人说她很贱。
那是还在读高中的时候,陈姣姣和隔壁班的男孩谈恋爱。对方是培优班的男生,名叫余一帆。陈姣姣是走读生,而余一帆是住校生,恋爱时二人每晚都要在手机上聊天到凌晨两三点才依依不舍睡觉,第二天早晨到了学校,桌上总能看到余一帆在食堂给她买的早餐。
正是青春萌动的年纪,两个人当然有亲亲搂搂抱抱摸摸,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手拉手。但一切亲密的行为都仅限于此。余一帆在培优班的成绩还不错,年级能排到前15,而陈姣姣在艺术班吊车尾,可谓是一段跨越了阶级的旷世绝恋。
那段她很少和人提及的往事是这样发生的。
先是艺术楼的琴房里,被值日的同学发现了用过的避孕套。这本是学生与学生之间心照不宣的事情,琴房一般都只能从里面锁上,外面没有锁,方便音乐班练琴的同学先到先得。每个琴房都是一个只放了钢琴和长椅的小隔间。有学生情侣总在这里锁上门约会。
但用过的避孕套却没有好好扔掉,直接丢在钢琴的下面,实在恶心。气不过的值日生把这件事上报给了政教处。政教处觉得此事非常恶劣,于是开始调查曾结伴进入过艺术楼的“一男一女”。一时间,学校里抓早恋的气氛如火如荼。
老师们鼓励学生互相举报,让大家匿名写小纸条供出自己知道的正在早恋的同学。艺术班的小孩都不爱干这种事,大家多多少少都有谈恋爱的行为,没谁会闲着没事自找麻烦。而余一帆的培优班就不一样了,大家对成绩和名次看得很紧,不知是谁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匿名举报了余一帆和艺术班的女生陈唯在恋爱。
两个人都被叫了家长,余一帆家里是他妈妈来的,陈姣姣这边也是妈妈。
陈姣姣永远记得那段愁云惨淡的日子。她走在学校里,总觉得抬不起头来。而她在学校最亲密的人从此和她形同陌路,避之如晦。
余一帆的妈妈当着他们的面不停翻着他的手机,办公室里还有班主任、政教处主任以及谭云。作为好学生的家长,余一帆的妈妈非常咄咄逼人,和老师们说一帆从小到大都是乖孩子,从不做逾矩的事情。
政教处主任问:“你们有在琴房做过不该做的事吗?”
他看似说的是“你们”,实际上他的脸、他的眼神、都只对着陈姣姣。
陈姣姣说:“我们没有去过琴房。”
政教处主任的脸上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笑,他轻哼一声:“一问啊,都说没有。就是丢在那边的脏东西,不知道怎么凭空出现的。”
余一帆的妈妈像疯了,抓着他,在他的背上猛捶了好几下,推搡他,掐他的背。他低着头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