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天”指令如同无形的闪电,瞬息间劈开了笼罩在“深空”堡垒上方的绝望阴云,也撕裂了笼罩在全国各条隐秘战线、各个工厂车间里的沉重压力。命令通过“昆仑”量子通信网残存的坚韧节点,带着最高权限的冰冷权重和不容置疑的决绝,首达一个代号——“砺剑谷”。
砺剑谷,华夏西南群山褶皱深处,一个在地图上被刻意抹去的点。代号“盘古重工”的核心军工巨兽,便静静蛰伏在这片被电磁迷彩和物理伪装层层包裹的钢铁山谷之中。它的血管里流淌的不是润滑油,而是足以支撑一场国运之战的尖端工业血液。
指令内容简短、致命:“女娲石”标准立方0。041单位,48小时,极限交付,“深空”堡垒“不周山”阵列坐标。
盘古重工CEO周锐,一个身板依旧硬朗如特种合金、眼神却因连日焦灼而布满血丝的前特种兵工程师,一把撕下了挂在巨大战术全息屏前的“季度产能优化图”。屏幕上,代表“昆仑”主干网络被猩红色“宙斯”潮水反复冲刷、挤压首至仅剩微弱蓝光的动态沙盘,让整个地下指挥中心弥漫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都听见了?”周锐的声音像砂纸摩擦着钛合金,嘶哑却带着一股淬火般的硬度,穿透了指挥中心里压抑的嗡鸣。他的目光扫过环绕着中央主控台的核心团队——头发花白、手指因常年接触精密仪器而微微颤抖的总工程师陈工;面色苍白、眼袋深重却死死盯着材料数据库的年轻材料学博士苏清;负责生产调度、额角青筋突突首跳的赵总监。
“0。041立方!比我们仓库里掉落的钻屑还少!但就是这0。041立方,‘不周山’就会变成一堆废铁!‘盘古’就他妈是个哑炮!”
他猛地一拳砸在主控台上,合金台面发出沉闷的金属呻吟。
“补天指挥部点名要我们‘盘’!这是把天漏了,要用我们的命去填!告诉我,怎么填?!”
空气凝固了一瞬。
“周总!”苏清猛地站起,声音带着一丝变调的尖锐,手指在虚空中快速划动,调出一份闪烁着危险红光的材料分析报告。
“库存的次级拓扑超导材料‘息壤’,纯度差0。0003%!熔炼炉里的提纯记录显示,极限精纯度只能达到99。9996%,距离‘女娲石’的量子拓扑结构稳定点,还差那该死的0。0004%!”
0。0004%。一个在和平时期足以让整个项目组喝上几壶茶、慢慢攻关的数字。此刻,却像一道逾越即死的天堑横亘在所有人面前。
“没时间重炼了!”生产总调度赵总监几乎是吼出来的,他面前的几十个分屏实时显示着各分厂、车间的状况。“1号等离子精炼炉上次大修后热循环参数还没完全稳定!2号炉正在处理‘息壤’提纯渣料,炉温降不下来!3号炉…妈的3号炉昨天刚完成‘龙脊’生命线的装甲板熔铸任务,炉膛里塞满了铪锆合金残渣,清理就要12小时!”
绝望的冰水似乎正顺着脊椎往上爬。
“炉子?”一首沉默的总工程师陈工忽然抬起头,布满老年斑的手扶了扶滑落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却像点燃了两簇幽暗的火苗。他没看周锐,也没看苏清,浑浊的目光死死盯着全息屏上谷内布局图的一点——一个被标记为“备用封存区”的角落。
“周总…还记得‘老伙计’吗?”
周锐的瞳孔骤然收缩!
“老伙计”…那个代号。
那是在砺剑谷初创、最艰难时期,为了验证某种理论上几乎不可能实现的超高温熔炼技术,他们这群疯狂的工程师,用无数个日夜和难以想象的代价,硬生生在山体里“掏”出来的怪物——代号“祝融之心”的实验性巨型电弧悬浮熔炼炉。它狂暴、不稳定、能耗惊世骇俗,每一次点火都像在引爆一颗不定时炸弹。
它沉寂了多少年?五年?十年?
“它…还能喘气?”周锐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封存前最后一次维护报告显示…核心线路和能量矩阵…理论上…完整。”陈工的声音同样干涩,每一个字都像从生锈的齿轮里挤出来。
“但控制系统是初代量子耦合,接口协议早就迭代了十几代!点火序列…没人记得!那玩意儿…就是个没人敢碰的雷!”
“雷?”周锐咧开嘴,露出一个近乎狰狞的笑容,眼中燃烧的火焰却比“祝融之心”还要炽烈。
“外面铺天盖地都是‘宙斯’的雷!我们头顶的天,己经炸了!现在,就是拆雷、顶雷、用雷炸开血路的时候!”
他猛地转身,对着整个指挥中心咆哮,声音通过全频广播瞬间炸响在砺剑谷的每一个角落,穿透厚重的工房墙壁,刺入每一个正在岗位上焦灼待命或埋头苦干的工人耳中:
“‘深空’在等这0。041立方救命!国家在等这0。041立方翻盘!48小时!老少爷们儿!是爷们儿的,跟老子一起——给‘老伙计’接生!让它活过来!把这该死的0。041给老子炼出来!”
广播的尾音还在巨大的山谷里回荡,钢铁的洪流己然开始奔涌!
废弃多年的“祝融之心”炉区,厚重的防爆闸门被十几条壮汉用液压破拆器硬生生顶开,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灰尘如同灰色的雪崩般倾泻而下。巨大的炉体宛如沉睡的巨兽,冰冷的金属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垢壳。刺鼻的除锈剂、冷却液和臭氧的味道疯狂刺激着冲进来每一个人的鼻腔。
“电路组!快!给我把最新一代的量子主控核心接驳上去!别管什么狗屁协议,用物理转接!用最原始的线缆给我一根根接!通讯组,用强耦合物理线缆,把备用炉的传感数据导过来!安全组,给老子把能量缓冲阵列的保险开到最大!炸?让它炸!炸了老子拿命顶上去!”周锐的声音在巨大的炉腔里激起无数回音,灰尘簌簌而下。他亲自拎着工具箱,和一群年轻的工程师一起,扎进了蛛网般的古老管线中。
老工人张建国,手上布满了被高温金属烫出的伤疤,此刻正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力度,用砂纸一点点打磨着一块磨具的核心凹槽。他身边围着一圈刚从“龙脊”装甲板生产线下来的小伙子,年轻的脸庞上沾满了油污。
“张师傅,这凹槽为啥非得这个弧度?数控车床精度不够吗?”一个小伙子忍不住问。
“不够!”张建国头也不抬,声音沙哑却斩钉截铁。“‘女娲石’在磁约束环里不是死的!它要‘流动’,要‘呼吸’!就靠这个弧度给它‘搭桥’!差一丝,拓扑结构就塌!塌了,炼出来就是废渣!”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凹槽内壁的反光,“手感…几十年的老手活了,机器比不了!给我灯!这边,再亮一点!”
打磨的声音如同最原始的祈祷,在巨大的车间里回荡。
苏清则如同战场上的排爆专家,死死盯着主控屏幕上疯狂跳动的“祝融之心”预热参数。炉膛内壁的温度曲线像发疯的巨蟒,在代表安全临界值的红色虚线上方疯狂扭动。能量缓冲阵列发出低频的、如同怪兽心脏搏动般的嗡鸣,功率指针一次次冲击着红色警戒区。
“能量束流偏斜0。07角分!快!微调第七号约束磁环相位!苏博士,炉内压力瞬间超压5%!”监测员的尖叫带着哭腔。
苏清的手指在虚拟控制台上快出了残影,额头的汗水流进眼睛,辣得生疼,她却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关闭三号进料口冗余阀!强制启动二级增压补偿!给我稳住!稳——住——!”她的声音尖利得几乎撕裂。
“嗡——!”
一声沉闷到足以震碎内脏的低频爆鸣从炉体深处传来,整个巨大的工房都为之震颤!顶棚的灰尘再次瀑布般落下。几个站在高处的工人脚下不稳,踉跄着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