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都未曾料得,贺冉覆灭来得如此之快。
梁漱溟攥起一把土,细细裹在布条中,撩在心口。那儿还藏有几本密折,是贺冉沦陷的罪证。
今日的风极为萧瑟,在他眼尾的红意久久不消,梁漱溟昨日亲眼目睹了西门辞的死。
——
“又败了?”
“西门将军不是武将军的儿子吗?”
“长得细皮嫩肉,谁知道他有没有贪军饷。”
“贺冉这么穷,军饷也没多少可贪吧?难不成……”
“难不成近来许多败仗,是因为他出卖军情?!”
“什么!”
西门辞往日并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近些日子因败仗熬红了眼,毕竟经验尚浅,吃了几次败仗,后知后觉脊背发凉——军营里有奸细。
直至再次出城门迎战,高大的军马被一众百姓逼停在角落里。
西门辞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峻。
有人在人群中挑起纷争:“西门将军莫要怪我等皆不信你,想当初武将军和肖将军在世时,哪里会吃这么多败仗!”
人类的躯壳在铁蹄下是极为脆弱的,没人敢在西门辞下命令前上前一步,毕竟他们的使命就是要保护这一城、一国的百姓,倘若伤了他们,战事不仅没有好转,城内都极有可能发生暴乱。
西门辞拧眉:“谁指使你们当街拦主将的?是你,还是你!延误军机当立即问斩,倘若在这一刻敌军攻入城池,你们还敢拦吗?”
此时周遭静了一刹,人群眼神躲闪、窃窃私语。
西门辞大喝一声:“让开!”
围堵得满满当当的一群人,适才不情不愿地让开一小道出路。
即将走的那一刻,有一声稚童音:“将军,这次我们会赢吗?”
西门辞紧了紧盔甲,没有言语。
这一仗,西北军全军覆没,西门辞侥幸捡回一条性命回城。
陛下未卜先知,千里加急命梁漱溟营救,这才捡回奄奄一息的西门辞。
彼时西门辞半身骨头尽碎,浑身浸湿在血污中,浑然是个已死的人,是梁漱溟执着将他带回贺冉,是他一句一句在西门辞耳边呼唤,想必当真是宿命,西门辞的眼睛睁开了。
那是一双阅尽折磨与绝望的眼睛,空洞却又满含悲伤。
当日,西门辞紧紧握着梁漱溟的手,两行泪怎么流都止不住。
梁漱溟默默为他擦拭眼泪,想说什么,却说不出。
西门辞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是……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的错……”
大煊军法,军士阵亡,主将亦不可逃。
西门辞还装配着残破盔甲,拖着残体,执着地自行禁闭牢笼,即便苏玄煜饶他一命,可他依然固执己见。
傍晚,梁漱溟拎食盒喂他吃食,这是西门辞思念了一年的熟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