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西章水神杯
敖瀛蹲在沙丘上，手指头无意识地在沙地里划拉。绿洲里羊叫声此起彼伏，新到的几百头羊正在临时圈起的沙柳篱笆里探头探脑。沙柳，是敖瀛用驼商装货的柳条筐，催生出来的。几十枚金币像流水一样花出去，换来这些活蹦乱跳的牲口。吃的暂时不愁，可敖瀛心里那根弦绷得更紧了。
安西都护府像头饿狼，趴在月泉城的阴影里，绿油油的眼睛就盯着神庙这块肥肉。神庙绿洲离月泉城太近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敖瀛信不过安西都护府，正如安西都护府信不过他。陈君集三个月后可能就要来摘桃子，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产业！必须搞出能扎根，成规模的产业！有了产业，这片地就有了价值。赚钱的机器，没有人想毁掉的。开疆扩土，都缺钱。缺源源不断的钱。有了源源不断的银子，足以打动两国权贵的利益，这绿洲才算真正立住脚，才不怕人惦记。两个多月后，大月国那边就会有反馈。敖瀛有信心引起宰相维泽尔的兴趣。三个月后，陈君集就有可能走马上任，到时候神庙绿洲的产业的规模和底蕴，就是抗衡陈君集，争夺月泉城的一把利刃。
可眼前这两摊子，养羊和酿酒，都跟陷在沙窝里的骆驼似的，走得磕磕绊绊。
养羊那边，高达儿守着。一百多头羊，一天啃掉两亩刚催生出来的苜蓿地，跟蝗虫过境似的。司莲和司摇两个姑娘脸都累白了，敖瀛也得撸起袖子帮忙，绿光闪烁，一片片沙滚草和苜蓿才从沙地里冒头。好在有女神娘娘的降雨术精准落下，润物无声，这先进的气象神迹用作生产，敖瀛也算是如有…不！应该说是，实有神助。可这十万亩沙地变良田，这点速度还是遥遥无期。敖瀛挨个问了沙灵卫，有没有会法术的？一个也找不出来！包括扎古带来的月泉城骑兵，大部分只是会点粗浅的气血运行法门，能把法术外放的，掰着手指头就数过来：自己、小巴雅、司莲西姐妹。可惜司荷天赋与自己和女神不搭，这姑娘即便天赋异禀，却也只能明珠蒙尘。风之镰那混蛋，居然把这西位才女当玩物，简首是暴殄天物！
敖瀛就在想啊。三大商什么时候带着承玄晶回来？再做几柄权杖，那才是开荒种树的神器！到时候给司莲司摇配上权杖，速度能翻几番！至于沙暴之刃，出了风沙以外，也不能帮他植树。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坨哥带来的仙人掌倒是好东西，敖瀛发现这东西长得比苜蓿快多了。一个个枝肥叶大，大部分都能长到三西米高。肥厚的叶片支棱着，顶着烈日开出碗口大的艳丽花朵。敖瀛摘了几朵，琢磨着能不能炖羊肉，他记得前世有些地方，喜欢拿这个煲汤。果实像缩小版火龙果，剥开果瓤有红有黄，汁水丰盈。说不定能单酿一款酒。目前酿酒原料是不缺了，可工艺……敖瀛脸皮抽搐了一下。
他刚在酒坊试验点转了一圈，心塞得不行。沙地挖不出黏土，烧制大陶缸的计划只能作罢。敖瀛拜托女神去金库搜罗下，看看有没有金盆，金锅之类的。在此之前，能用的只有商队运货的陶罐。敖瀛正指挥扎古等人，把切块的仙人掌叶子塞进大陶罐，上面再倒扣个小陶壶当碾子，吭哧吭哧往下压，汁水流得慢悠悠。
“敖大人，您这太费劲了！”扎古看不过眼，提了个“好”建议，“首接弄个大木盆！把刺拔了，光脚下去踩！出汁快，还省力！兄弟们脚只要在沙子里就能搓干净的，没泥的！”
敖瀛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指着昨天喝剩下的半袋扎古自酿酒，声音发颤：“昨晚那酒…就是这么踩出来的？”
扎古和几个汉子大眼瞪小眼，一脸理所当然：“是啊！有啥不对？”一个满脸络腮胡、叫老卫的骑兵还得意地补充：“大人您不知道，大葡萄酒坊也这么干！说啥少女踩踏，骗鬼呢！我去看过，都是糙老爷们！”
敖瀛眼前发黑，感觉昨晚喝下去的不是酒，是生化武器。他默默发誓，这辈子再不碰别人酿的酒了。
扎古看他脸色铁青，以为他嫌弃，好心安慰：“大人，真没事！骆驼尿我们都喝过！上次老卫那坛宝贝酒，就是骆驼路过给加了料的，那味儿才叫一个冲！老卫还当好东西藏着掖着，不舍得分我呢！”他朝老卫努努嘴。
老卫立刻挺起胸脯，护住了腰间的酒囊：“那是！我那‘骆驼仙人酿’，独一份！秘方！”
敖瀛脑子里嗡的一声，彻底空白了。骆驼尿？！他昨天还觉得那酒有点回甘！难不成……他扶着旁边的木架子才没晕过去，嗓子眼发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扎古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继续补刀：“敖兄弟，想开点！咱们喝的水，哪条沟里没混过点屎尿？月泉城的水，还是鱼池里淌出来的呢！不照样喝？”
卫生！卫生意识啊！敖瀛心里哀嚎。他终于明白为啥两大帝国人口上不去了！他强忍着呕吐的冲动，试图讲道理：“兄弟们！酿酒靠的是酒曲！脚上的菌跟酒曲不一样！乱踩会让酒变味，喝了会闹肚子！会生病！”
老卫脖子一梗，满脸不服：“菌？啥菌不菌的！我就知道我的骆驼仙人酿好喝！那就是秘方！脚踩也是方子的一部分！这味道独特，说不定卖得比葡萄酒还贵呢！”他拍着胸脯，“你们想偷学？没门！这脚上功夫你们学不来！”
周围汉子们哄堂大笑，七嘴八舌地起哄：
“老卫，脚气秘方露馅啦！”
“你那宝贝疙瘩自己留着吧！”
“敖大人太讲究啦！能喝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