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规划
沙丘顶上的密谈，让敖瀛心里那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好像被撬开了一道缝。原来这看着骇人的安西都护府，内里早就千疮百孔，西处漏风！
长孙破治下的月泉城，像个刺头一样杵在那儿，反而给他造成了错觉，以为都护府上下都纪律森严呢。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现在这“蛋”都快成筛子了，不趁机浑水摸鱼，捞点好处，他敖瀛都对不起，自己这“瀚海粪业先驱”的名头！可这鱼在哪儿？水怎么搅浑？具体怎么下手？都是挠头的问题。
他和凌娘子就在那沙丘顶上，顶着月光和夜风，嘀嘀咕咕商量了大半宿，总算敲定了初步的章程。
为了凌娘子能更安全地在六城十卫之间活动，传递消息，不被都护府猜忌，两人决定：以后凌娘子就“偶尔”跑跑腿，负责护送些“重要客人”来神庙绿洲“参观交流”。其他的日常采买、物资运送，统统走狼环子那条线。这样看起来，也是给了都护府面子，凌娘子也没有参与到瀚海粪业的核心。
当然，六城十卫那些对都护府有意见的主儿，也不能光看着。得拿出点诚意来。敖瀛一拍大腿，现成的机会！再过两周，水神杯酿酒大赛就要决赛了！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你告诉他们，”敖瀛对凌娘子说，“有兴趣的，都欢迎来玩玩！看看咱们这荒漠里长出的绿洲，尝尝咱们自己酿的酒！什么事儿，都可以坐下来，边喝边聊嘛！”
凌娘子点头，这主意不错。
说到最后，敖瀛又想起凌娘子手下，那一百多户挣扎求存的军镇家眷。“实在不行，”他认真地说，“把人都悄悄弄到我这儿来。我这儿地广人稀，多几张嘴吃饭，养得起！”
凌娘子沉默了一下，摇摇头：“敖老板，你心好。但一下子挪动那么多人，动静太大，都护府不是瞎子。这事儿……得慢慢来。”
天快亮时，凌娘子准备动身了。敖瀛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个沉甸甸的钱袋，塞到她手里：“拿着，应急用。别让自己太被动。”
凌娘子掂量了一下那袋金币的分量，没推辞，也没说谢。她只是深深地看了敖瀛一眼，翻身上了骆驼，一抖缰绳。骆驼迈开步子，踏着晨曦微光，朝着沙海深处走去，晨风吹起她的披风。
敖瀛站在沙丘上，看着那身影越来越小，由衷的觉得：这女人……有点帅。
凌娘子走了，绿洲的日常还得继续。酿酒大赛依旧办得热火朝天，空气里都飘着一股子发酵的甜香和隐隐的酒气。
新来的建筑师李飒，确实是个能人。敖瀛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专业。
就一天的功夫！这家伙就指挥着带来的石匠、木匠、铁匠，把原本毫无章法的绿洲营地，重新规划得井井有条。营地中央，硬是给他整出个花园的雏形来！
这花园分了三层，像套娃似的。最里头一层，用石材将水潭围高，挖了一条干干净净的水道。这水道还分了高低三层，水从高处那层引下来，哗啦啦地流。李飒说这叫“净水道”，专门给人喝的水。
第二层，沿着净水道的外圈，修了两个挺大的浴场，男女有别，对角分开。洗完澡的脏水，也不浪费，首接流进旁边挖好的“污水道”，流向农田用于浇灌。
最外面一层，李飒规划了长长的走廊，顶上搭着架子。他指着空架子对敖瀛说：“这儿，以后爬满葡萄藤！黄瓜、丝瓜、瓠瓜、瓜蒌……还有金银花！每条路只种一种，以后绿洲发展大了，路往外延伸，种什么就叫什么路！葡萄路、黄瓜路、金银花路！好记又好认！”
敖瀛听得连连点头。这家伙，有想法，有细节，关键是能落地！他尤其对李飒搞的那套“给水”、“排水”系统感尤为赞叹，分得清清楚楚，规划地仔仔细细。。
说到排水，敖瀛这“粪业立国”的祖师爷，心里一首憋着个不大不小的排便问题。以前人少，挖个坑，沙子一盖，问题不大。可现在绿洲快上千号人了！吃喝拉撒是大事！随地解决？收集起来，太浪费资源，也不卫生。挖个公厕集中处理？那味道，想想都头疼。现在靠着沙子一裹，集中堆放，还能凑合。以后要是真发展成，成千上万人的大城邦，这些粪便处理不好，可是要出大乱子的！
敖瀛趁着李飒兴致高，就把这“未来大患”提了出来。
没想到李飒一听，非但没嫌脏嫌烦，反而眼睛一亮，摸着下巴，很认真地思考起来：“嗯……排泄物的收集、处理、再利用……这是个系统工程，涉及到卫生、水源保护和肥料生产。敖大人，您提的这个点很关键！这事儿……交给我琢磨琢磨，应该能想个合适的法子出来。”
规划完地面上的事儿，李飒又把目光投向了那个深不见底的神庙大坑。
他指着那黑黢黢的入口，问敖瀛：“敖大人，您打算长期驻扎此地，建设城邦。可曾考虑过一个问题？这座神庙，深埋黄沙之下。”李飒走到坑边，指了指坑里，“我下去粗略探查过。神殿光是露在外面的部分，就有五十米高，相当于六七层楼了！门前那三百多级台阶，下去之后，还在往下延伸！如果按照，最高规格的神庙建制推算，整个神庙主体高度，可能超过百米！那意味着什么？”
敖瀛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脚下松软的沙地：“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们现在站着的这片沙层，”李飒用脚跺了跺地面，“厚度很可能也有上百米！甚至更深！”
敖瀛有点懵：“你想说什么？”
李飒转过身，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兴奋的光芒：“我想说，敖大人当初在神庙百米外开辟绿洲，是不是担心神庙，完全显露时引起沙层塌陷？若是如此，您有没有想过……换个思路？”他指着脚下：“与其担心塌陷，不如……依托神庙，将我们的城邦主体，建在这厚厚的沙层之下！”
“建在……地下？”敖瀛愣住了。他之前只想着，别让地面的城邦被神庙“拱”塌了，可从来没想过主动往沙子里钻！
李飒这个大胆的想法，像颗火星子，一下子点燃了敖瀛的脑子！
对啊！要是能把城邦建在沙层下面，在水神娘娘神力覆盖的空间里，那地面上的大片土地，就全都能腾出来种地了。阳光普照，全是绿油油的农田、果园、牧场！再也不用像月泉城那样，为了点地皮绞尽脑汁，搞立体花园了！
敖瀛瞬间兴奋起来，一把抓住李飒的胳膊：“礼萨兄！这想法不错！快说说，怎么搞？沙子那么软，挖下去不会塌吗？”
李飒似乎早就料到他有此一问，不慌不忙地从，随身背着的皮囊里抽出一卷图纸，在沙地上小心铺开。
他指着图纸：“敖大人，您可曾听说过……‘坎儿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