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冷非人的低语,如同实质的冰针,刺入脑海后留下阵阵嗡鸣与难以言喻的恶寒。白墨猛地后退,赤瞳死死盯住那扇沉寂的闸门,全身肌肉紧绷,仿佛下一刻就会有难以名状的恐怖破门而出。
“怎么了?”小豆子被他的剧烈反应吓了一跳,紧张地攥紧了手中的铁棍,西下张望。
“……门后面,”白墨的声音压得极低,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被强行压抑的震颤,“有东西…醒了。它在…说话。”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异常艰难。那并非语言,而是某种更本质、更冰冷的精神污染。
小豆子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惊恐万状地看向那扇如同深渊巨口般的闸门,下意识地连连后退了好几步,首到脊背撞上冰冷粗糙的结晶化墙壁,退无可退。门后的东西能发出如此怪异的声音…那究竟是什么?仅仅是这个念头,就足以让人理智崩溃。
两人背靠背屏息凝神,严阵以待。然而,几分钟过去了,那扇门依旧死寂,再没有任何声息或异动传来,只有周围仪器残骸不时发出的“滋滋”的电弧声,反而衬得这片空间更加诡静。
紧绷的气氛稍稍缓解,但那份无形的压力却丝毫未减,反而因为未知而变得更加沉重。
“它…好像又睡了?”小豆子小声猜测,声音发虚。
“或许只是无意识的残响外泄,被环境放大,就像那株哭啼草一样。”白墨沉吟道,试图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但心底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刚才那低语中蕴含的冰冷意志,绝非无意识的残响那么简单。他甩甩头,将这份不安强行压下。“不管是什么,这扇门不是我们现在能处理的。收集完有用的东西我们就离开。”
他们更加小心地在废墟中搜寻。除了之前找到的【幽邃尾环】和银铃,小豆子又从一个碎裂的金属箱里翻出几块能量几乎耗尽的低级晶珀,以及一小袋密封良好、尚未变质的压缩口粮,这无疑是巨大的收获,立刻被白墨用尾巴扫入空间。
白墨则更仔细地检查了那些爆炸的仪器和墙上的刻痕,试图找到更多关于“祂”或那场灾难的线索,但除了更加确认能量的狂暴和不可控外,一无所获。那些刻痕狂乱而无规律,更像是痛苦挣扎的痕迹而非记录。
长时间的警惕和搜寻让两人都感到疲惫不堪,尤其是白墨,左臂的伤势虽然被净寒苔缓解,但持续的疼痛和精神力的消耗依旧巨大。
“白墨,我…我有点走不动了。”小豆子靠着一段结晶化的凸起物滑坐下来,声音里充满了倦意,“这里好像暂时没有别的危险,我们歇一会儿吧?”
白墨环顾西周。那些仪器残骸的电弧似乎又微弱了一些,整个腔室死气沉沉。那扇门也再无动静。确实,他们需要恢复体力,尤其是他,必须尽快让手臂恢复更多战力。
“嗯。保持警戒。”他最终同意,在小豆子不远处坐下,背靠着一块相对平整的结晶壁。他取出一点水和食物递给小豆子,自己也慢慢咀嚼起来,同时尝试引导那缕微弱的雪狐寒气继续滋养伤处。
寂静再次笼罩下来,只有两人轻微的咀嚼和呼吸声。幽蓝的尾环在昏暗光线下若隐若现,脚踝上的银铃在他刻意控制下寂然无声。
小豆子吃完东西,休息了一会儿,精神稍微恢复了些。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白墨身上。经历了连番恶战和逃亡,白墨那一头柔软的银发显得有些凌乱,尤其是右边鬓角的一缕,被汗水和灰尘黏连在一起,几次滑下来,遮住他精致的侧脸轮廓和那只总是闪烁着警惕光芒的赤瞳,甚至有些碍事地扫到了他长长的睫毛。
小豆子犹豫了一下,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根之前捡到的材质特殊、坚韧干净的细绳——像是某种装备上的束带。“白墨,”他轻声开口,“你这边头发老是掉下来,看着都难受,要不要…我帮你绑一下?战斗起来会不会挡到眼睛?”
白墨正闭目凝神,感受着左臂伤势的细微变化,闻言睁开眼,瞥了一眼那缕不听话的头发,又看了看小豆子手中干净的细绳和小心翼翼的眼神。他确实偶尔需要甩头才能把这缕头发弄开,有点麻烦,在战斗中的确可能成为致命的破绽。而且,这种被人细致关怀的感觉…并不讨厌。
“…随你。”他淡淡地回了一句,重新闭上眼睛,算是默许了。继续将注意力集中在驱动寒气修复损伤上。
小豆子得到许可,脸上露出一点笑容,小心地跪坐起来,凑近些,伸出小手,极其轻柔地拢起白墨右边鬓角那一小缕柔软的银发。他的动作有些笨拙,但非常认真,生怕扯痛对方。他将头发分成三股,慢慢地、仔细地编成一条细细的三股辫,最后用那根深色的细绳在发尾处系了一个小巧牢固的结。
编好后,小豆子稍微退后一点,看了看自己的“杰作”。那缕银发被妥帖地编好,不再散乱,露出了白墨光洁的额角和清晰的眉眼轮廓,在那份精致中平添了几分利落和说不出的少年意气。
“好啦!”小豆子小声宣布,语气里带着点难以掩饰的小小成就感和满足,感到有些小得意,仿佛完成了一件无比重要的大事。
白墨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条细小的发辫。触感有点陌生,但确实清爽利落了不少。他没说什么,只是几不可察地“嗯”了一声。这份细微的整理和关怀,像一丝暖流,在这冰冷绝望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珍贵,悄然驱散了一丝盘踞在他心头的寒意。
然而,就在这时——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绝非来自他们任何一人的异响,陡然从闸门方向传来!
白墨的眼睛猛地睁开,赤瞳瞬间锁死声音来源!小豆子也吓得一抖,猛地转头望去。
只见那扇巨大、死寂的暗沉闸门表面,一道细如发丝的裂隙,正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裂隙之中,不是金属的断口,而是更深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黑暗!
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粘稠的恶意,如同实质的潮水般,顺着那道裂隙缓缓渗透而出,瞬间充斥了整个腔室!
“…………來……”
那非人的低语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清晰了一分,仿佛就在耳边呢喃!
“跑!!!”
白墨汗毛倒竖,几乎是吼出来的!他一把拉起吓呆了的小豆子,甚至来不及完全站起,就踉跄着向着来路疯狂冲去!
根本顾不上方向,唯一的念头就是远离那扇门!远离那道裂隙!远离那令人灵魂冻结的恶意!
脚下的银铃在剧烈的跑动中终于不受控制地发出了急促清脆的“叮铃”声,但这声音此刻不再是联络的保障,而是催命的符咒,敲打着两人极限狂奔的节奏!
尾巴上的幽邃尾环随着奔跑剧烈晃动,那缕新编的银色发辫在脑后飞扬。
身后的腔室里,那冰冷的低语似乎化作了一声极轻极淡、却充满了玩味、贪婪和某种古老饥饿感的……
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