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意念如同审判,沉甸甸地压在白墨心头。【净化……或离开……】。没有退路。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不祥的预兆梦魇强行压下,将所有残存的精神力与意志力,尽数灌注于左臂那不断传来麻痒与刺痛的幽蓝纹路之上。
净化开始了。过程远比想象的更为痛苦酷烈。那侵入体内的菌丝仿佛拥有恶毒的生命力,牢牢扎根于他的血肉乃至能量脉络之中。白墨的寒气与念力化为无数比发丝更纤细的冰针与镊子,小心翼翼地冻结、剥离、粉碎那些幽蓝的脉络。每一次微小的推进,都伴随着神经被撕裂般的剧痛和能量剧烈消耗带来的虚脱感。他额角青筋暴起,大颗的冷汗不断从下颌滴落,砸在脚下冰冷粘湿的菌毯上。赤裸的双脚因极度用力而深深抠进冰冷粘滑的菌毯之中,脚底传来菌毯蠕动的不适感和地面的坚硬冰冷。视野开始模糊,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痛苦的喘息和心脏狂跳的轰鸣。
小豆子紧紧抱着那根锈蚀的铁棍,蹲在不远处,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一眨不眨地盯着白墨。他看着白墨因痛苦而扭曲的稚嫩脸庞,看着他颤抖不止的身体,看着他手臂上那可怕纹路的每一次退缩与反扑,小小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他帮不上任何忙,只能将所有的担忧、恐惧、以及最纯粹的祈愿,都凝聚在那专注的视线里。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与专注中缓慢爬行。幽蓝的纹路在白墨不惜代价的驱赶下,终于从手臂上部节节败退,被逼退至手腕,并向掌心指尖汇聚。胜利在望!但白墨的精神力也己消耗到了极限,视野边缘开始发黑,摇摇欲坠。
就在那最后的、也是最顽固的一团侵蚀能量即将被逼出体外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被压缩到极致的、属于“祂”的恶毒力量,并未甘心被净化,而是发起了最阴险、最绝望的反扑!但它最终的目标,并非正在全力对抗它的白墨!一股无形无质、却凝聚了极致冰冷与死寂的精神尖刺,悄无声息地绕开了白墨所有残存的防御,如同潜伏于阴影中的毒蛇,骤然暴起,首刺向他因消耗过度而毫无防护的精神核心!这一击,旨在彻底毁灭他的意识!
这一击若是击中,白墨即便不死,也必将精神崩溃,彻底沦为疯狂的载体!
死亡的阴影骤然降临!
白墨的瞳孔骤然收缩,死亡的冰冷预感瞬间将他冻结!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白墨——!!!”
一声带着哭腔却异常决绝的尖叫划破了菌林的寂静!
然而,一首、一首紧紧盯着他的小豆子,看到了!看到了白墨脸上那瞬间浮现的、他从未见过的极致惊惧!
就是现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扑出去的瞬间,许多画面碎片般地闪过小豆子的脑海:
·……第一次把好不容易找到的、还算干净的布条,笨拙地系在白墨脚踝的银铃上,那时他的手还在抖,怕被嫌弃……
·……看到白墨漂亮的银发被血污粘在一起,他鼓起勇气,用小小的手指,小心地、一点点梳理开,然后学着记忆中妈妈的样子,笨拙地分出一缕,编成一条细细的、歪歪扭扭的小辫子……白墨没有拒绝,只是安静地坐着……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好像有了一个真正的“家人”,一个需要他照顾的弟弟……
·……夜里冷的时候,会不自觉地靠向那带着淡淡寒气却让人安心的身影……遇到可怕的东西时,总会有一只冰凉却坚定的手把他拉到身后……
他是白墨。是给他温暖的人,是让他编辫子,系铃铛的人,是虽然冷冷的却会把最后一点食物分给他的人,是他在这个可怕世界里唯一的、最重要的同伴!!
“不要——伤害他!!!”
那声呐喊,充满了孩童最纯粹的恐惧与最勇敢的守护欲,是一个孩子能发出的、最勇敢的宣言。
“叮铃……”脚踝上的银铃,在此刻发出了空前清脆、却又如同挽歌般的一声急响。